清廷待吴三桂可谓恩重宠厚,不仅封藩云南坐镇西南,任由招兵买马任免官员,而且特地招长子吴应熊为额附,高官厚䘵锦衣玉食,哪料吴三桂居然辜负圣恩起兵造反,号召天下汉人反清复明,席卷江南虎视西北,险些儿把八旗子弟重新赶回关东苦寒之地,可见汉人都是狼心狗肺只顾自家利益,全都不可信任。
至于康熙即位以后步步为棋有意削藩,逼得吴三桂不得不起兵造反,哈善瑞栋自然都是选择性忘记。
哈善与瑞栋都跟随康亲王南下福建平叛,亲眼见到不少汉官利欲熏心出尔反尔,只要利益足够便能忘恩噬主,因此对手握重兵专征平台的施琅自然而然生出提防心思,担心平台之后流言成真施琅效仿钟会自立为台湾王。
毕竟人心隔着肚皮,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哪敢保证满口忠诚的施琅面对利益诱惑不会怦然心动。
徐国难见哈善瑞栋都被言语蛊惑,对施琅更增疑忌,心中暗喜趁机出了不少对付施琅的计策,听得哈善瑞栋都是连连点头,愈发感觉旗人诸葛亮确是名不虚传。
哈善着实不愿放塔卜利回赫图阿拉探病,只是这话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便大张旗鼓邀请漳州旗人圈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出席饯行宴,吩咐徐国难坐在自己身边,交杯换盏给足脸面,谆谆嘱咐探病之后务必返回漳州,哈善必定虚席以待委以重任。
瑞栋不顾伤势未曾痊愈亲自参加饯别宴,见哈善如此信任塔卜利瑞栋心里好生呷酸,好在塔卜利离开漳州一时半刻不会返回,只能把酸醋心思暗自隐藏,不停敬酒表示亲热,口口声声感谢塔卜利为情报工作做出的卓越贡献。xiumb.com
徐国难明知瑞栋言语做戏成分居多,听入耳中不禁有些啼笑皆非,一杯杯来者不拒,最后颓然醉倒不省人事。
第二天醒来已经日上三竿,哈善亲自送徐国难到漳州城门,蛮尔古隆德斯等酒肉朋友早就候在那里,见到徐国难全都一窝蜂拥过来送行,你一言我一语极是亲热,良久方才依依不舍挥手告别。
哈善本想派出旗兵护送北行,徐国难另有打算,借口黄骠马奔行迅疾婉言谢绝,满载丰厚程仪出城而去。
城门口过往行人都用好奇目光偷觑送别场面,望见哈善都统亲自为徐国难送行,眼神里既有羡慕也有敬畏。
一名斗笠汉子大踏步走向城外官道,见到骑着黄骠马的徐国难着意抬眼打量,鼻里重重冷哼,压低斗笠匆匆走将过去。
城头锯齿样的垛墙后面悄悄探出半颗脑袋,鬼头鬼脑望着徐国难与送行旗人挥手告别,翻身上马一骑向北,狭长三角眼现出阴冷眸光,望着官道上的滚滚黄尘不出声冷笑。
“塔卜利——出城了?”
距离城门不远的翠竹轩茶馆,一身便衫的施世轩听完探事禀报眸现复杂光芒,仰脖咕噜噜喝尽茶水,顺手把放在桌面的青霜插进腰间,抬腿急步走出茶馆,向着漳州城门快步走去。
福建偏僻多山百姓生计艰难,多年禁海困苦不堪,康熙即位不久就发兵南下平定耿精忠造反,为了对付明郑特地在漳泉沿海地带驻扎重兵,军饷开支全都仰仗地方,闽南百姓被苛捐杂税压榨得苦不堪言,破衣烂衫形同乞丐。
徐国难顺着多年未整修的破败官道骑马北驰,沿途偶尔撞见的行人都是衣衫褴褛愁眉苦脸,道旁田地长满荒草无人耕种,瞧得徐国难怵目惊心,对占据中原奴役汉人的满清鞑子更是心生痛恨,反满兴汉心思更加浓重了几分。
黄骠马是万里挑一的大宛宝马,奔驰迅捷日行千里,徐国难有意勒马徐行,近午时分来到二十里外的车田镇,见店肆众多人烟稠密,远非沿途所见荒芜景象,只是街头巷尾时不时可见面黄肌瘦的乞丐,捧着破碗哀声求乞,与漳州城内毫无差别,显见天下官吏都是一般黑暗。
徐国难骑着黄骠马想要进镇找酒馆打尖,镇口临街悬挂太白遗风招牌的二层酒馆门口,一名懒洋洋倚在门框晒太阳的干瘦店伴见到黄骠马眸光一亮,上下打量徐国难片刻,笑嘻嘻迎将上来,弯腰冲徐国难唱了个肥喏,热情洋溢道:“客官可是要寻酒馆用饭?小店是开了二十多年的老店,酒醇肉香菜美远近闻名,请客官进店用餐罢,包您老吃喝满意,打赏开心。”
陪着笑脸拉住马缰想牵往后院马棚,徐国难抬眼扫视干瘦店伴,见他满脸市侩其貌不扬,黄豆粒大小的鼠眼滴溜溜转动,时不时射出狡狯光芒,心中暗自警惕,淡淡道:“用不着那么麻烦,系在门口就行。”
干瘦店伴面孔僵了僵,依言把黄骠马系在酒馆门口的木桩上面,点头哈腰引徐国难进入酒馆,引着来到二楼雅间坐下,让坐倒茶殷勤招待,动作甚是麻利。
徐国难一声不响瞧着干瘦店伴忙碌,嘴角抿出意味深长的浅笑。
干瘦店伴偷眼觑视徐国难,见他目光炯炯注视自己,心头微颤忙现出奉承笑容,讨好问道:“客官点些什么,小的让厨房马上置办。”
徐国难见雅间布置甚是整洁,刷得雪白的墙壁挂着几副仿唐伯虎的山水字画,微笑问道:“我就一人吃饭,你怎么引到了雅间,如此做生意也不怕亏了老本。”
干瘦店伴边倒茶边谄笑道:“客官一看就知是舍得花钱的财主老爷,怎能有失身份与乡巴佬坐在一起吃饭,小的指望客官饭后多赏几文,哪能不精心伺候。”
徐国难用力吸了吸鼻子,捧起茶杯轻抿一口,呵呵笑道:“你很会说话,叫什么名字,等会吃得好财主老爷自会多赏银两。”
干瘦店伴偷眼瞟视徐国难小口抿茶,灰黄眸子微现喜色,听徐国难问自己姓名忙垂下眼皮,陪笑道:“贱名不敢污了客官尊耳,小的名唤王添丁,家里排行老四,客官唤小的王四便是。”
徐国难微微点头,随意点了四道荤素菜肴,吩咐快些送将上来,坐在桌边自顾小口抿茶,似乎沁人心脾滋味无穷。
王四等徐国难点完,躬身陪笑道:“小店自酿的闽南春酒劲绵长,味道很是不错,客官要不要喝些尝尝。”
徐国难漫不在意,微笑道:“既然不错就热壶上来,只要可口少不了你的赏银。”
王四忙不迭作揖道谢,见徐国难没有其他吩咐转身退出,窥见周围无人嘴角忽地浮现阴笑,闪身晃进廊道尽头的另一座雅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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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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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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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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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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