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流言四起的漳州城陷入死寂,惟有钦差行辕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出手抢夺修来馆导致斗殴流血的和解谈判通过钦差大臣勒保牵桥搭线,秘密在黄家花园举行。
双方和谈正使分别是哈善和施琅,各带有随员数人。
哈善一方是足智多谋的旗人诸葛亮塔卜利,施琅一方是上阵父子兵的施世纶施世轩两兄弟。
和事佬是赐匾钦差勒保,笑容可掬左右逢源。
施琅有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避免斗殴流血事件传入京师引发轩然大波。
他曾在京师坐冷板凳多年,最是明白满清亲贵疑忌汉人自高自大的心理,倘若晓得高贵旗兵竟然被低贱汉兵殴打受伤,必定会同仇敌忾抱团报复,专征台湾自然也就成为黄粱一梦,更逞论封公封侯名垂青史。
只有趁事情没闹到不可收拾地步赶紧息人宁事,官场规矩瞒上不瞒下,只要设法摆平哈善一切都好说话。
因此施琅姿态放得极低,不仅提前抵达黄家花园等候,而且亲自到行辕门口迎接,见到哈善满口都是道歉言语,低三下四有心让哈善有火发不出。
若是以往爽朗汉子哈善对送上来挨揍的笑脸有些束手无策,如今提前得到徐国难指导自然有了主意,横眉怒目瞪视施琅道:“伤了偌多旗兵一句道歉就想可以解决,做你老子的白日梦!老子把话搁在这里说得明白,若不是勒保大哥亲自出面替你说好话,老子根本不会过来谈判和解,晚上就兵发修来馆血洗提督府,摘下你的人头喝血酒为弟兄们报仇雪恨!”
嘴里高声说话,理也不理神情尴尬的施琅,大踏步抢先走进诚心堂,大刺刺在左侧首座坐将下来,昂首挺胸怒目而视,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
瓦让等侍卫也都手按刀柄站在哈善身后,望着施琅横眉怒目,咬牙切齿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来。
跟随瑞栋抢占修来馆的都是瓦让手下弟兄,折在提标亲兵手中大失脸面,自然对施琅更是恨之入骨。
施世纶施世轩紧跟施琅身后,见哈善言语无礼施世轩剑眉微轩,抢前一步想要说话,被施世纶眼快伸手拉住,使了个眼色示意不可动粗。
施世轩冷哼一声,斜眼瞟视一言不发跟着进门的徐国难,眸光现出古怪神色。
施琅横了眼不开眼的施世轩,摇手示意莫要惹祸招灾,捋着白须笑呵呵坐到右侧首座,满面春风言笑自若。
徐国难施世纶施世轩分别在下首落座,施世轩依旧偷眼瞟视徐国难,眸光闪烁含有深意。
徐国难感觉极是灵敏,抬眼向施世轩望去,见他面目与施安有七分相似,精明干练远在不通世事的施安之上。
想起昔年鬼难寻海滩见到施安的跳脱情景,徐国难心里感慨万分,随即恢复古井不波,仿佛对施世轩的异样目光熟视无睹。
两人目光略微对碰,随即若无其事分了开来。
勒保把一切都瞧在眼里,坐在中间位置捻须微笑道:“哈善将军和施提督都是朝廷重臣,如今起了些许误会,本官身为钦差特地充当和事佬,希望两位看在同殿为臣份上,一笑抿恩仇——”
文绉绉开场白还没说完,哈善不耐烦截住道:“勒保大哥,俺可是瞧你面上才同意走这一趟。施琅老儿,本都统提出的和谈八大条款可曾同意?若不同意马上各自回去,点齐兵马爽爽快快打上一仗,只要你的怂兵能够打赢老子,啥条款哈善你提!”
他听从徐国难主意狮子大开口,一口气提出严惩凶犯接管修来馆旗兵进驻福建水师赔偿抚恤银二十万两等八大条款,声言一字一句不得修改,恍若二百多年后欧洲列强面对懦弱满清的凶蛮模样。
施琅虽然有心和解却哪有能力承受,低声下气道:“都统大人提出的和解条款实在过于苛刻,能否适当减免,老夫实在——”
话没说完哈善拍案站起,向勒保拱手道:“哈善感谢大哥出面说合,可施琅老小子实在欺人太甚,哈善这就告辞,等会打了胜战请大哥到提督府喝酒庆功!”
嘴里说话快步如飞走向门口,勒保急忙上前拦住,轻笑道:“哈善将军莫要急躁,相信施提督必定会给出满意答复。施提督,你说是吗?”
笑声落在施琅耳里宛若魔鬼咆哮,施琅面色铁青,半晌方才轻轻点头,身躯仿佛软瘫在椅子上,嘴里含糊不清嘀咕了句什么。
论起打仗屡经战阵的施琅绝不畏惧腐化堕落的驻防旗兵,只是旗兵大爷可是主子身份,无论如何万万得罪不得,万一传入皇上耳中只能更增疑忌。。
按照商定策略哈善与勒保一人扮红脸一人扮白脸,软硬兼施方便讨价还价,哈善咆哮如雷兵痞架势做足,在勒保用力拉扯下“无奈”回到座位坐下,继续与施琅谈判扯皮。
徐国难闷声坐在哈善身旁,尽量不开口说话避免引起施琅注意。
间谍细作永远要泯然众人,这是察言司明文规定的潜伏铁则,若非哈善生拉硬扯,徐国难绝对不愿意出席此种场合出头露面,防止引起敌手注意。
听着哈善唾沫四溅高谈阔论,徐国难饶有兴趣抬眼打量多年不见的施琅,与灵堂祭奠相比施琅面貌更加憔悴了几分,额头印满宛若刀刻的纵横皱纹,惟有权柄在握睥睨众生的狂傲气息未曾消除。
虽然施琅在旗人主子面前唯唯喏喏忍气吞声,但海霹雳生死由心的雄霸气息哪有那么容易遮掩。
徐国难不期然忆起三十多年前发生在厦门鬼难寻海滩惊心动魄的一幕,自己如何出刀杀人,施琅如何乘船逃脱等往昔情景历历在目,刘白条施安等身影悄然浮出脑海,不由对眼前这个为虎作伥奴颜事主的鞑子走狗更加痛恨。
眼前这人还是三十年前的抗清英雄海霹雳施琅?只是徒有形貌的无耻鞑子走狗,与刘白条施安等炎黄子孙相比远远不如。
徐国难的眸光渐渐现出冷厉,忽地对面一道深沉目光望将过来,刺得徐国难心中微凛,混沌脑海立时恢复清明。m.χIùmЬ.CǒM
自己不再是三十多年前鬼难寻海滩祭母立意替姆妈报仇雪恨的懵懂顽童,如今已是暗中潜伏旗营实施厄斯计划,想方设法反满兴汉振兴华夏的察言司特工,哪能快意恩仇率性行事。
徐国难目光渐渐平和,不动声色顺着目光瞟视,见施世轩坐在座上瞬也不瞬望着自己,眸光复杂百味杂陈,似乎对自己极感兴趣。
徐国难不自禁打了个激灵,正自思忖施世轩目光的复杂含意,施世轩已有感觉,不动声色把目光转将开去,冷冷盯视咆哮若雷的蠢大个哈善,眸中倏地闪过一抹杀气。
这时谈判差不多接近尾声,暗中又得到施琅五千两银票贿赂的勒哈不为己甚,压着哈善降低些许价码,经过扯皮最终勉强达成和解协议,修来馆由施琅掌控,哈善派旗兵以顾问名义进驻,随时咨询情报资料,施琅不得找借口阻拦。
施琅向康熙上书建议派出旗兵“训导”福建水师,若有战功优先推荐哈善都统。
双方死伤士兵各安天命不再追究,福建水师出于人道主义向旗营官兵赠送慰问银八万两,弘扬满汉友谊亲如一家。
挑起满汉内斗的罪名自然强加在死鬼黄性震身上。在和谈大佬的心照不宣下,原本的死难志士修来馆黄主事瞬间变得罪大恶极,成为贪污公款陷害同僚,勾结乱党阴谋作乱的大清叛逆,必将接受满清律法的公开、公正、公平审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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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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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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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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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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