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施琅感激涕零拱手称谢中哈善快步出府踩镫上马,侍卫重重护卫返回都统府,哈善一路上目光闪烁若有所思,忽地微微扬起马鞭,高声叫道:“塔卜利!”
徐国难骑马紧跟哈善身后,皱紧眉头细细思索,听到叫唤忙隐去眸中异芒,夹紧马腹跟将上去,低声道:“都统大人有何吩咐?”
甩鞭向空中虚抽一记,哈善沉声道:“今日的事俺越琢磨越不对劲,姚启圣既有心结天地会乱党刺杀朝廷重臣,哪会让乱党当众叫嚷。莫非乱党临死诬攀,想借朝廷之手除去姚启圣,灭了眼中钉?”
徐国难怔了怔,心想傻大黑倒不是全无头脑。
他跟随哈善来到提督府贺寿,刚进门被便装壮汉拦住引入侧院安排吃喝,没能亲眼见到中堂荆轲刺秦王的精采一幕,闻知消息匆匆赶至永仇和尚已气绝身亡,只从嘉宾唾沫横飞中了解大概。
既伤痛永仇和尚慷慨赴义至死不悔,又感叹施琅命大运好屡刺不中,徐国难百感杂陈只能不露声色,暗地盘算如何借机推动姚施争斗实施厄斯计划。
荆轲已成仁,后事待来者,永仇大师安息罢,国难必定不负大师期望,反满兴汉矢志恢复汉家天下,日后有缘自会在忠烈祠相见!
徐国难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情报官员,见识比粗通文墨不懂人心的江湖汉子永仇和尚高明得多,一听诬攀言语就知道是画蛇添足的败笔,鞑子高官只要稍有见识,就能辨出永仇和尚倘若真是姚启圣暗中指使,绝不会当众说出落人口舌。
不过如果存心陷害,却是查有实据的如山铁证。
他强忍悲痛,立意要引哈善入毂,把泥水越发搅浑,以便顺利除去姚启圣这个铁杆汉奸,破坏鞑子平台战事。
用力夹了夹马腹与哈善跑成并列,徐国难诡笑道:“是否乱党临死诬攀,要瞧大人日后作何打算。”
哈善怔了怔,目光炯炯望向徐国难,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徐国难视而不见,侃侃而谈,“经瑞栋将军秘密调查,修来馆暗中收留天地会乱党,鼓动刺杀施提督当无疑义。修来馆由姚总督一手创办,黄主事姚都事都是姚总督铁杆心腹,若无姚总督指使或默许,绝不敢胆大妄为养贼自重,博浪一击刺杀朝廷重臣。大人以为姚总督与施提督有何深仇大恨,必欲置其于死地?”
“攻占台湾建功立业,封侯封公名垂青史。”哈善福如心至脱口而出,糙脸现出恍然大悟。
大清明令非军功不得封爵,哈善南征北战厮杀多年,如今也不过封为一品子爵,日后想要寸进已是极难,提起封公封侯不自禁面现狂热,如同喝了醇酒有些醺醺然。
“大人见识英明!”
徐国难瞧在眼里,不失时机捧了一句,“汉人有句俗话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姚总督苦心经营福建多年,势力深厚耳目众多,大人密折奏请施提督专征台湾,必定瞒不过姚总督耳目。”
哈善面色古怪,他收钱办事奏请的是姚启圣专征台湾,哪料却是施琅对症下药故意如此,不过这类糗事不必跟塔卜利提起。
“姚总督获知皇上有意让施提督专征台湾,自己负责后勤辎重,必定不甘心大权旁落,多年辛劳毁于一旦,因此趁着圣旨还没明文颁发,暗地蛊惑天地会乱党出手行屠施提督,企图搏浪一击重掌攻台大权,图个封公封侯名留青史。”m.χIùmЬ.CǒM
一番剖析有理有据,不仅哈善折服,姚启圣若在旁边听见,必定大惊失色引为知己。
哈善阴沉面色稍微缓和,“塔卜利,按你的说法,姚启圣真地没勾结天地会乱党阴谋造反?”
徐国难斩钉截铁道:“利用有之,造反绝无。”
没等哈善松开眉头,徐国难又加了一句,“不过为了功名富贵胆敢利用乱党阴谋刺杀朝廷重臣,姚总督绝不是忠笃纯臣,日后需要小心提防。大人试想,今日姚总督为了专征攻台就敢鼓动乱党行屠施提督,明日为了更大利益说不定会铤而走险,终有一日造反作乱也未可知。吴逆三桂之所以敢于反叛大清,就是被功名富贵蒙蔽眼睛,利欲熏心铤而走险,最终自寻死路满门抄斩。”
三藩作乱历时八年,吴三桂一度兵进四川攻占湖南,兵势凶猛所向无敌,清廷花了无数心力方才平定,是康熙朝最惊险起伏的军事行动,起因在于康熙矢意削藩,吴三桂不甘大权旁落故而联合尚之信耿精忠造反作乱。
旗人亲贵自此更加疑忌汉人高官,时刻担心汉人高官掌握政权效仿吴三桂有朝一日反攻倒算,把旗人重新赶回关外苦寒之地。
徐国难言语句句点中哈善心思,禁不住瞿然而惊,称赞道:“塔卜利,你真不愧是旗人的诸葛亮,把事情剖析得如此明白。按你的主意,下步应该如何行动?”
他最烦的就是动脑筋想主意,当即不耻下问虚心求教。
徐国难目光闪动,微笑道:“下步如何行动,关键看大人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哈善愕然不解,圆睁环眼憨态可掬。
徐国难肚里嗤笑,嘴中说道:“若大人支持姚总督主持攻台,就要立即上疏为姚总督辨诬,声称乱党行刺与姚总督毫无瓜葛,压迫施提督听从姚总督指挥,甘做攻台先锋。若支持施提督就要趁机落井下石,联合施提督想方设法搞垮姚总督,施提督为人极讲义气,日后必会承大人的情,在平台战功上分大人一杯羹。”
哈善想也不想,摇头道:“俺收了施琅银两,怎能出尔反尔妄作小人。况且施琅脾气直爽,不似姚启圣老儿阴阳怪气,更对老子的脾胃。”
此言一出,徐国难知道姚启圣在仕途上已经完蛋。
心中暗喜,惟恐天下不乱添了一句,“既然大人已经决断,不妨与钦差大臣和施提督联名上奏统一行动,务必把姚总督搞臭搞垮,再也掀不起风浪,否则姚总督怀恨在心,日后报复必也凶狠无比。”
见哈善扬着马鞭不怎么在意,想了想压低嗓音道:“另外大人要趁早把修来馆抓到手,借机参与攻台战事,立下不世战功。”
哈善对修来馆没多大兴趣,想起徐国难曾经说过的满洲水战第一人,禁不住内心澎湃胸潮起伏,用力一抽马鞭,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俺现在就去与勒保商议。”
马蹄得得,一行人沿着大街疾风骤雨卷向钦差行辕。
徐国难勒马退回侍卫丛中,望着哈善的粗壮身躯嘴角不禁现出笑意。
厄斯计划进展顺利,福建总督姚启圣倒台已成必然,下一步就要暗中向哈善扔出不和金苹果,利用攻台战功和抢占修来馆挑动哈善施琅恶斗,写好厄斯计划后半篇文章。
漳州已经风起云涌,大小官员惶恐不安,哈善倘若再搅和进去,不晓得会乱成啥样子,鞑子内乱人心惶惶,如何有心思出兵平定台湾。
想到得意处徐国难嘴角微现弧度,眸里充满期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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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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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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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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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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