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义十分乖觉,午饭后就不进群雄歇宿的偏院一步,就连服侍的仆役也不安排,任凭群雄自由行事。
按照天地会的保密规矩,既已发生意外变故近些时日应停止一切行动,潜踪匿影躲过风头徐图发展。韦德忠却极力主张趁修来馆侦缉处内斗无暇顾及,寻找机会刺杀狗汉奸施琅,为玄水堂惨死在侦缉处探事手下的众多好汉报仇雪恨。
马超南却说玄水堂已成为盯中钉,鞑子必欲灭而甘心,漳州城里如今风声极紧,不如暂时把堂口迁往莆田,依托南少林寺庇护休养生息徐图恢复,日后联合察言司特工设法诛杀施琅报仇血恨。m.χIùmЬ.CǒM
徐淑媛想起施世轩居然是侦缉处统领就心乱如麻,不声不响听着群雄议论,脑里乱纷纷不知想些什么。
怀春情不断,犹带相思旧子。月老红丝缘定三生,红线既已缠绕哪有那么容易剪却。
永仇和尚听群雄七嘴八舌各种意见都有,晓得他们都是粗豪汉子,提刀砍人在行,拿主意还要自己这个当家堂主。
摸着光头想了想,道:“施琅狗贼卖国求荣,杀害会中那么多弟兄,咱们终有一日要让狗汉奸难逃公道。只是玄水堂近些日子伤了元气,人寡势弱难以报仇血恨。按俺的主意,昨晚那么一场大闹,鞑子必定满城搜索严加戒备,察情司特勤处杀手暂时不会出手对付施琅,老衲等会化装出去探听动静,设法与王站长接上头,了解他们的打算再定下步行止。”
天地会与察言司虽然都是国姓爷辖下,彼此不相统属,若有行动相互配合,避免被鞑子一网打尽。
群雄听了这话,恍然想起漳州城中还有一大助力,当下都表赞成,连韦德忠也不例外。
计议已定,永仇和尚望向马超南道:“你是本地人已经露了形迹,刺杀狗贼施琅用场不大,率领会中妇孺老弱先行迁往泉州乡下暂时躲避,重立堂口以后再说。”
马超南面现喜色,恭声答应。
群雄知道马超南武功不高,擅长的是安排会务接待往来,参与刺杀行动反而会成为拖累,无人出言反对。
永仇和尚沉吟片刻,对徐淑媛道:“你不是会中弟兄,不必参与刺杀施琅,等会与马兄弟一起行动,遇上鞑子帮忙应付。”
徐淑媛满腹心思,迷迷糊糊嗯了声,陡地听出永仇和尚话意,瞪大丹凤眼抗议道:“我也是汉人,精通武艺对付十多名鞑子不在话下,干嘛不让参与刺杀施琅,说不定施琅到时就死在我的剑下。”
永仇和尚沉声道:“你武艺很高么,与老夫比试比试,看能够接下几招。”
见徐淑媛扁着嘴眸里现出晶莹,永仇和尚叹了口气,温声道:“刺杀施琅固然重要,重立堂口恢复元气也轻忽不得。马兄弟率领的都是弟兄家眷,倘若被鞑子一网打尽,弟兄们哪还有心思齐心协力对付鞑子。你此次前去要尽心尽力协助马兄弟,让弟兄们后顾无忧放心行动。”
徐淑媛低头捻着衣角不说话,扁着嘴巴说不尽的委屈。
群雄心中雪亮,晓得刺杀施琅有死无生,永仇和尚要徐淑媛跟随马超南行动,意在保全小姑娘性命,免得对不住徐国难,都纷纷发声应和。
韦德忠犹豫半晌,点头道:“堂主说得有理,徐姑娘陪伴张兄弟前往泉州乡下最是妥当。”
沉默寡言从不轻易开口的石宝也道:“徐姑娘去泉州最是妥当。”
徐淑媛冰雪聪明,当然明白群雄照顾维护的心思,眼圈不由自主红了起来,芳心感到阵阵温馨。
商议诸事停当,永仇和尚吩咐马超南化装外出联络,寻觅机会暗地带领妇孺老弱秘密起程离开漳州,自己化装成中年壮汉,从后花园跳墙而出,沿着街巷慢慢向前行走,见无人留意倏地钻进巷旁民房,过了会从街巷另一头穿出,身材矮了两寸,面目焦黄皮肌枯皱,边走边不停咳嗽,宛若年老病夫。
玄水堂弟兄即使当面撞见,恐怕也认不出身材面貌全然不同的痨病鬼竟然就是堂主。
永仇和尚在城里茫无目的转了几圈,见街上探事官差虽多,却没有封闭城门满城大索,遇见的探事大多也都神色惶然,暗道古怪,猜不透是啥原因。
他自不知道姚启圣施琅正在大打嘴皮官司,互相攻讦对方私通乱党,修来馆侦缉处探事人心惶惶自顾不暇,哪有心思对付永仇和尚诸人。
转悠了会确认无人跟踪,永仇和尚不再藏形匿迹,穿街越巷向前行走,不一会来到听雨阁茶馆门口,立定脚步望向对面的油米铺,见人来人往很是热闹,瞧不见鬼祟可疑之人,装出买米模样缓步踱了进去。
油米铺里堆满面粉大米油盐等日常物品,顾客往来生意甚好,两名伙计忙着取货收钱,忙得满头大汗,应接不暇。
永仇和尚见无人留意,随意转了几家店铺,慢慢走进油米铺,踱到名鼠须伙计面前,漫不经心抓起把大米望了望,问道:“有没有暹罗进口的香米?”
趁无人留意,暗地做了个古怪手势。
鼠须伙计闻言微微一怔,抬头打量永仇和尚,目光落在古怪手势上,陪笑道:“香米价钱太贵,要二十文一斤,吃的人很少,只在仓库有些许存货,客官可要去瞧瞧?”
趁无人注意,边说边回了个古怪手势。
永仇和尚微笑道:“只要味道好,价钱贵些又有何妨。”
鼠须伙计不再言语,与另外一名伙计打了声招呼,引着永仇和尚穿过堆满麻袋的狭窄过道进入后院,低声道:“祖地父天。”
永仇和尚回道:“明复清反。王站长到了么?”
鼠须伙计摇头道:“王站长没来,徐佥事亲自与永仇大师见面。”
上下打量永仇和尚,皱眉道:“你是天地会哪位兄弟,在下好生面生,永仇大师怎么没过来?”
永仇和尚没有说话,浑身骨骼咯吱作响,陡地粗壮了一圈,长高了两寸。
鼠须伙计出其不意,吓了一大跳,退后两步惊疑不定打量永仇和尚。
永仇和尚微微合什,道:“老衲就是永仇和尚。”
鼠须伙计听出声音,赶忙抱拳道:“漳州站密探陈玉廷见过刘堂主。”
快步走进堆满米面的仓库,从密密麻麻的麻袋后面掀开木板盖门,引着永仇和尚走下土阶,羡慕道:“大师刚才使的可是南少林密传的缩骨功?连体形都起了变化,真是好生神奇。”
永仇和尚笑道:“缩骨功并不稀奇,关键要有深厚内功做底子,徐佥事来练缩骨功倒有几分功效。”
说话间两人已走下土阶,前面现出七尺方圆的斗室,墙壁点着两根蜡烛,空气中弥漫油烟浊气。
一名服色普通的中年汉子静静坐在板凳上,身形沉稳不动如山,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烛光闪耀下面孔黧黑细眉淡眼,绝不肖似大名鼎鼎的徐国难。
两人都是上下打量,估摸对方的身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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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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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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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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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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