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天,玉兰却发现家里还冷锅冷灶,静悄悄的。
奶奶躺在摇椅上,腿上搭着厚毯子,和隔壁的老太太说话。
玉兰放下东西,叫了一声邻居老奶奶:“奶奶好。”又问自己奶奶:“阿姐哪去了?”
奶奶漫不经心地回到:“她没说去哪里,你去村里找找看,估计找招弟去了吧。”
何招弟是玉梅的朋友,两人经常在一起干活,一起打毛线衣,交情不浅。
玉梅有出门一般都是找何招弟去了。
玉兰点点头,没有马上出门,转身去看小玉竹。
玉竹被包得像只小熊塞在被窝里,睡得正香,肉乎乎的小脸蛋红嘟嘟的,像枝头挂着的红苹果,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玉兰劈头盖脸地亲了玉竹一脸口水,小玉竹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小手,翻个身又继续睡了。
玉兰看看天色,估计玉竹还要有一会好睡的,自己什么事也做不了,决定出去找阿姐。
村里的房子高低错落有致,玉兰家在最上方,屋后挨着大片竹林。与其他村民的家都隔着一段距离。
玉兰顺着门口的青石板路一直往下走,一直走到村子底边上的晒谷场才看见玉梅。www.xiumb.com
玉梅板着脸,双手交叠环在腰间,一言不发地听对面的女人说什么,两个人看起来像在吵架。
正值收工时分,旁边三三两两站着一堆看热闹的人。
玉兰走近了才发现,不是好像,是两人真的在吵架。
那个女人玉兰认识。因为经常去她家买盐买醋打散酒,所以玉兰对这个喜欢咋咋呼呼爱得瑟的女人印象深刻。
女人叫什么名字她不知道,只知道人家都叫她阿明嫂,她们家的杂货店是村里唯一的一家店。
此时,阿明嫂一手叉腰,一根手指直直往前伸直,恨不得戳断玉梅的鼻梁,嘴里唾沫横飞,骂骂咧咧的,没一句话能入耳。
“……你们家是不是穷疯了,小孩子的钱也骗?!一个破书包而已,谁不会做,用得着你多事?随随便便缝了一下,就收五块钱,钱有那么好赚吗?!”
“你今天不把钱还来,我绝对不客气。你这个没教养的东西,我一定要问问你阿娘是怎么教孩子的,小小年纪不学好,都学会骗钱了,还读书呢!书全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羞也不羞?……”
玉梅快被气死了,这个泼妇到底讲不讲道理,骂别人没家教,自己的教养呢?
尽管内心气得爆炸,玉梅仍理智尚存,她口齿清晰,一句一句地辩驳:“谁骗钱了?我事先说过了,我就是卖书包的。如果自己出布料,我按照难易程度来收工费,明码标价,不欺不诈。你女儿的款式是最简单的,所以我只收了5块钱。款式是我想出来的,书包是我花时间做的,凭什么不收钱?让你给别人做白工,你肯吗?你肯你无私,我却是是不肯的,我的目的就是赚钱。”
玉梅疑心二妮当时给的钱是从她阿娘那里偷来的,不然阿明嫂不至于反应这么大。
事实也是如此。
二妮很想要新书包,但是阿明嫂不给她买。于是二妮就撒谎说拿布料给玉梅,让她帮忙做一个。
阿明嫂以为就是帮忙的,没想过玉梅要收钱,所以就同意了。等书包做好了,二妮不敢问阿明嫂要钱,就偷偷拿店里的钱付给玉梅,结果被发现了。
阿明嫂问缘由,二妮只说是玉梅让拿的,阿明嫂顿时不干了,这不是骗小孩子钱吗?那还得了!于是揪着二妮找玉梅要求还钱。
二妮理亏,不敢说实话,阿明嫂又是个急脾气,二话不说就和玉梅吵起来了。
因此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村子里也有其他人找玉梅做过书包,都是征得家长同意的,因此有人劝解到:“阿明媳妇,这可怪不得玉梅丫头。人家确实说清楚了的。我家小子也做过一个,花了8块呢。”
玉梅脸色缓了缓,村子里还是有明白人的。她瞄了一眼二妮,见小丫头畏畏缩缩地躲在自家阿娘背后一声不吭,顿时不满地一声冷哼。
自己当时就反复跟她强调过了,要做新书包必须跟家里人说清楚了,是收费的,家里大人如果不同意,她是不做的。她前前后后给村里村外的人做了那么多个书包,就没见过谁像阿明嫂一样,还想把钱往回要,要不成还倒打一耙的。
玉梅看阿明嫂一时没话,看看周围一圈看热闹的人,她顿时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说:“我收我应得的钱,可我又没让二妮去偷钱,怎么成了我没家教了?难不成小偷拿赃款去买东西,卖东西的还要背个唆使的罪名?”
旁人哄然大笑,玉梅却笑不出来,她郁闷的要死。
阿明嫂还不依不饶:“都是本家亲戚,帮个小忙你还好意思收钱,要不要脸?”
有人笑了起来:“话不是这么说,如果人家没说靠这个赚钱的,那帮帮忙也就算了。可人家已经说了就是为了赚钱的,你怎么还能让人家给你白做工呢?”
听了这话,旁边附和的人不少。玉兰看阿明嫂犹自嘴硬,“自己人的钱也赚,脸皮怎么那么厚呢?”
玉兰到现场的时候就想往前冲,结果玉梅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死死地拦在身后,不让她掺和,玉兰只好闭口不言。
此时听到阿明嫂这句话,玉兰再也忍不住了。
什么玩意儿?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算哪门子的自己人?多大的脸呢!
她从玉梅身后探出头来,大声问道:“既然全村都是自己人,都不能赚自己人的钱,那大家去给人家帮工,也不要收工钱咯?大家以后去你店里买东西你也别赚大家的钱咯?”
听见玉兰这话,大家都笑了起来,打趣阿明嫂:“是呀,按照你的意思,叫别人做事都不用付钱了,那我们也不用拼死拼活的忙活了,反正都自己人,都是做白工,我们何苦再拼命,天天躺在家里睡大觉不舒服?”
这话没法反驳。阿明嫂沉着脸,终于不骂了。
玉梅又说:“我阿娘一直教育我们,做人要堂堂正正。我不偷不抢,这钱是我靠自己的劳动赚来的,到哪里说理我都不怕。不像有的人,又偷钱又撒谎,那才是家教又问题。”
把阿明嫂刚才骂她没教养的话还回去了。
玉兰笑了起来,她很喜欢这样的大姐,外柔内刚,虽然不爱计较,可不代表别人欺负到头上还能忍。
有人打圆场:“哎呀,算了啦,乡里乡亲的,一件小事,大家各退一步就成了,吵成这样多难看。都散了吧,回家吃饭去了。”
阿明嫂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拉着二妮回家。
玉梅嘴唇微抿,晃了晃脑袋,牵起玉兰的手往家走,“咱们回家,阿爹阿娘快回来了,回家做饭。”
和阿明嫂吵架这事姐妹俩占了上风,两人心情很好,姐妹俩合作,玉梅做饭,玉兰把鸡鸭赶进笼子里。
可惜两人的好心情只维持到晚饭时分。
饭桌上,李爱华看看吃的正香的姐妹俩,说了一句:“大丫以后别做书包了,收二妮的钱拿给你阿爹,晚点给她家送回去。”
玉兰一怔,玉梅沉不住气,手里的筷子啪地一声拍在桌上,不服气地问:“凭什么?我又没做错!”
玉兰抬头看着阿娘,有一瞬间的迟疑:阿娘这态度,是觉得丢了面子了?印象中,阿娘一直是很要面子的人。
死要面子活受罪,说得就是阿娘这样的人。
果然,李爱华下一句证明玉兰的猜想。
“为了5块钱跟人家吵架,你还有理了是吧?大庭广众的,丢脸不丢脸?”
玉梅翻了个白眼:“那是五块钱的事吗?那是原则问题好不好!二妮偷钱丢不丢脸?阿明嫂想赖账,以大欺小丢不丢脸?他们都不觉得丢脸,我不偷不抢靠自己努力赚钱,我拿我应得的钱,有什么好丢脸的?”
玉梅饭也不吃了,气呼呼地下了桌,丢下一句:“阿娘明知道我跟人家吵架,怎么不先问问我有没有被人欺负,有没有受委屈?我是你亲女儿吗?你是不是我阿娘?偏帮着外人!”
李爱华怒了:“你这是什么态度!本来就是你没理,还犟嘴?!”
陈力叹了口气,看了妻子一眼:“你跟孩子好好说呀,针尖对麦芒的干什么呢?”
“我哪里没有跟她好好说了?我这才说一句她就冲我发脾气,真是越长大越不懂事。一个没出嫁的姑娘,跟个泼妇似的跟人呛声,让全村人看笑话,她还有理了?”
奶奶也劝到:“大丫没做错什么,我觉得她做得对。阿明媳妇本来就难缠,你没了解清楚事情经过就怪罪自己闺女,就是你不对啦。”
刚才玉兰回家已经把整个经过都说给奶奶听了。奶奶了解真相才这么说。
李爱华敢骂女儿,却不敢对婆婆大小声。她耐心地解释到:“这些年乡亲们对我们家照顾颇多,咱们一没钱二没人,除了有把子力气,什么也帮不了人家。现在玉梅做一点事还收人家钱,别人怎么看我们的?人家会戳咱们脊梁骨的。”
奶奶慢吞吞地咽下嘴里的饭,幽幽地说:“都怪那老不死的,死了还不消停,儿孙还得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奶奶叹气,“不过,华呀,这些年你们做的够多了。年年还本付息也没少人家一个子儿。可你们得清楚,欠钱归欠钱,还钱就是了。咱们又不是卖给人家当长工,孩子怎么就不能找赚钱的营生了?”
夫妇俩无言以对。
玉兰埋头扒着碗里的饭,却将每个人的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奶奶英明!”她想。
她知道大姐拼命赚钱是为了帮助家里减轻负担。
毕竟光靠着夫妇俩打零工,家里负担极重。
阿爹阿娘因着这些债务,总觉得低人一等,抬不起头来。
重生回来这些日子,她总能感觉到家里的拮据,以及每次阿爹阿娘提到钱的敏感与尴尬。
这么想着,玉兰就觉得自己赚钱的心又迫切了许多。
李爱华见玉梅用力甩上房门,叫玉兰,“去看看你阿姐,这么个爆脾气到底像谁?顺便去把三丫叫起来,再睡下去晚上别想睡了。”
玉兰低着头,悄悄下了桌,听话地去找玉梅了。
玉梅看见妹妹进了屋,气不顺,哼了一声:“你也来劝我?今天阿明嫂那态度你不是看到了吗?骂我们穷疯了,骂我们没教养。我就不明白穷又怎么了,欠他们的啊?我绞尽脑汁想赚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摆脱穷吗?好不容易有个来钱的门道,阿娘不问青红皂白就让我别做了。凭什么呀?”
玉梅越说越委屈,眼泪珠子一颗颗往下掉。“我这么辛苦的卖书包是为了什么呀?我就是想钱想疯了,我就想赚很多很多钱,把咱们家欠的钱都还掉。我不想走在路上,认识的人说起咱们家总是一副高高在上施舍的姿态,我特难受。莫欺少年穷,他们怎么就认为咱们会穷一辈子?我偏要成为有钱人,有朝一日让他们仰望我的存在。”
玉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大妹说这样的话,她过了年才七岁。可是自从看见她画的那些各式各样的书包款式图,她就不把她当孩子看了。
最初,卖书包也是她提议的,这半年她卖书包存了两百多块钱了。
而且每次跟大妹说一些自己的想法,大妹总能给出合适的建议。
有时候她总有一种自己是妹妹,大妹才是姐姐的诡异想法。
所以她现在才能毫无负担的吐槽,这些话压在心里沉甸甸的,偏又不能跟爹娘提起。
每次一提起来,阿娘就说人不能忘本,要感恩。
玉梅觉得可笑,忘哪门子的本,感哪门子的恩,儿子还老子的赌债与感恩或者忘本能扯上半毛钱的关系?
玉兰笑了起来,大姐发完牢骚,心里应该会好受了。她笑嘻嘻地说:“阿姐,先叫小妹起来吃饭,晚上我有好事跟你说。”
玉梅心里一动:“跟赚钱有关的?”顿时开心起来,她最喜欢听到啥啥啥能赚钱的话了。
玉兰卖个关子,“晚上你就知道了,你先哄哄阿娘,她刚才生气了。我去叫小妹起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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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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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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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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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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