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跟木头似地杵在窗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挣扎,毫无帮忙的意思。
陈新仰面朝天看着天花板缓了半天,才笑道:“正常人看到我这样,难道不应该伸把手吗?你就这么看着,一点慈悲之心都没有,你心里不会过意不去?”
玉兰缓缓地道:“何必呢,假惺惺的慈悲你愿意看我却不愿意陪你演,我今天来,只是想为死去的大嫂问一句,为什么?”
何阿秀避而不答,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呵呵……有人跟我说,陈家,你的心最狠,让我,别招惹你……咳咳,果然……早知道……我应该,更小心一点……轻敌了啊,若是……”
若是成为你嫂子的是我,是不是,你也能像护着何喜梅一样护着我?
或许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何阿秀这段时间时常想起从前的一些人,一些事,恍惚觉得,从前那个偏执的自己,真的存在过?
玉兰却默默地想,果然,大嫂的事,郭星海也有参与?
何阿秀偏头去看玉兰,逆光中的人脸模糊不清,更看不清楚对方脸上的神情,“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想做就去做了……真要找个理由……她抢了我的姻缘,让我从此万劫不复,这个仇够不够?咳咳,我从小就知道,想要什么,一定要靠自己去争,豁出性命去争,不择手段去争,可惜啊,总是差那么一点运气,真不甘心,倘若当初嫁给你大哥的是我……”ωωω.χΙυΜЬ.Cǒm
玉兰平静地摇摇头,“不会有那种可能,因为我不允许心术不正的人祸害我的亲人。”这一辈子,家人就是她的逆鳞,任何人休想伤害。
“哈哈哈,咳咳,什么叫心术不正?我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喜欢你大哥而已,有什么错?我不过是想过更好的生活,有什么错?为了实现一个小目标用些小手段,怎么就叫心术不正了?你敢拍着胸脯说你没做过一件亏心事?说我心术不正?我呸!”
“明明我认识你大哥在先,论学历,论长相,论背景,我们都是半斤八两,她何喜梅凭什么家庭合睦,兄友弟恭,夫妻和乐?而我却要在泥塘里面苦苦挣扎?凭什么她做什么都是对的,而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能有今日的下场,都是你们逼我的,我有什么错?咳咳咳……”
玉兰捏了捏眉心,这世上,总有人喜欢给自己犯的错误找理由,“我不想的”,“我也是被逼的”,“但凡有其他的选择,我一定不会怎么样怎么样”等等等。反正错的都是别人,错的是这个操蛋的世道,自己永远是一朵开在淤泥上纯洁无暇的白莲花,即使被污泥糊得面目全非,内里还是白璧无瑕。
何阿秀仿佛陷入回忆中一般,絮絮叨叨地回忆着从前,说父母重男轻女,说兄嫂贪得无厌,说自己假死远遁整容过程受的苦,说自己以为是新生却原来不过是踏进另一个坑。
玉兰无动于衷,“有因必有果,路怎么走,岂非全在你的一念之间?自己走歪了路,不从自己身上找理由,反而怪别人太优秀,就你这样也配和我大嫂比?”
何阿秀顿时咳得惊天动地,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咧嘴笑道:“人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这都快死了,你还要奚落我,可真够冷血的。”
玉兰不愿意继续口出恶言,只好保持沉默。
何阿秀自嘲地笑笑,“咳咳,也是,你又不是我,怎会体会我受过的苦?刀切在你身上,别人又感觉不到痛,怎能指望别人感同身受吗?”
玉兰抬脚往外走,何阿秀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千里迢迢跑来见我,不想要答案了吗?”
玉兰头也不回,答案,她早就知道,而今不过是事实得到验证罢了。
身后,何阿秀直愣愣地看着惨白的天花板,如梦呓般自言自语,“我就想,问一问他,是否还记得,有个女孩,曾经爱过他……”
玉兰从医院出来就一直很沉默,陈然默默地开车,几次看着玉兰欲言又止。
玉兰却没有要说的意思,笑了笑,“了了一件心事,辛苦你了,想问什么就问吧。”
陈然很想抬手摸摸她的头,手伸到一半才想起眼前这个是自己的合伙人,不是自己的妹妹,手便拐了一个弯,在方向盘上轻轻拍了拍,故作轻松地道:“我要结婚了,想问你方不方便一起吃顿饭,我女朋友想当面谢谢你。”他卖了个关子,“说起来,她还是你的校友呢。”
若不是眼前的女孩在困境中拉了他一把,如今自己的坟头的草估计都能埋人了,救命之恩,理当倾力相报,即使对方暂时不需要,他们一家人也时刻铭记于心。
玉兰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至于校友什么的,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下次吧,9月份开学,到时候再约日子。你们结婚的日子定了吗?”
“行,那就等你开学,我们的日子就定在国庆那一天,我俩都属于亲缘淡薄的人,国庆那天最好,普天同庆,热闹。”
玉兰点点头,“恭喜,到时候我们一定来讨一杯喜酒喝。”
“那就这么说定了。”
谢绝了陈然的热情相邀,玉兰快步朝东兰集团大厦走去,这一刻,她想见贺世开的心情前所未有地急切。
玉兰进了东兰集团就径直上了直达电梯,贺世开怕玉兰再被拦在外面,早就给她录了指纹。保安阻拦不及,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关闭,只好一边猜疑一边忐忑地向上级主管报告。
于朝一听便知道怎么回事,看了看坐在会议桌上首凝神聆听报告的年轻男人,吩咐道:“那也是领导,不必大惊小怪。”
得到答复的保安顿时瞪大眼睛,我滴个乖乖,于特助你确定说的是领导而不是领导家的千金?少说了两个字吧?
贺世开这边刚散了会,于朝就朝他挤眉弄眼,笑得十分暧昧,贺世开心念一转,顿时明白了,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刮过,顺便丢下一句:“下午的行程取消。”
于朝顿时垮了脸,不是,老板娘一来你就翘班,老大,别这么任性行不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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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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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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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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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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