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世开叫了一声,声调与平时打电话无异。
玉兰却被吓了一跳。她手掌撑在石头上利落地翻身站起来面对贺世开,动作敏捷地像只鹿儿。
她眼里的戒备在看见来人是谁以后才散了。
她惊疑不定地问贺世开:“你们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
刚刚哭过,她的眼眶还有点红,鼻尖也揉地红了一片。
贺世开还没回答,陈冬儿却像小炮弹似的往她身上扑,一边扑一边叫到:“玉兰,我想死你了。我知道奶奶走了你很伤心,所以我回来陪你了。可怜的孩子,你还有我们呢。”
玉兰被陈冬儿扑了一个踉跄,贺世开有一瞬间似乎想伸手拉住她,看她已经站稳了,这才停住脚步。
一听陈冬儿这话,玉兰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用力抱住陈冬儿,轻声说:“我也想你们。”
贺世开看着两个姑娘旁若无人地抱在一起有说有笑,有些吃味了。
玉兰松开陈冬儿,走向贺世开:“冬儿有空我不奇怪,你怎么有空来?”
陈冬儿快人快语,“我本来想让牛叔陪我回来的,我哥说他有事要回来,顺路送我回来咯。我哥天天忙的都不着家,要不是有事,他才不会回来呢。我们早上6点的飞机到省城,我哥借了朋友的车,直接从省城开车回来的。”
帝都到省城的坐飞机也要三个小时,在加上省城离这里开车也要四五个小时的车程,现在才下午两点多,可见贺世开开车的速度一定是极快的。琇書網
玉兰有些不赞同地暼了贺世开一眼没说话。
贺世开却瞬间明白玉兰这一眼的含义,摆摆手道:“我开的不快,全程走高速省了很多时间。”
陈冬儿拖起后腿来不遗余力,惊讶地说:“我觉得哥你开车挺快啊,一路上超车走的都是蛇形的,好刺激啊。”
贺世开暗暗咬牙,对陈冬儿坑哥的行径很是不满,心里暗骂:“臭丫头,下个月扣你零花钱。”
贺世开笑了笑,说:“人家开的慢我才超车的。”
玉兰也没再说什么,她以为贺世开是有急事,完全没想到贺世开是特地推了所有的行程陪陈冬儿回来看她。
贺世开在干净的石头上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玉兰坐在中间,陈冬儿坐在玉兰边上。
三个人齐齐望着山下小镇的全貌半天没说话。
“我刚去帝都那一年,每天做梦都回想起咱们家的情景。梦见阿娘给我们做好吃的点心,梦见玉兰你给我做漂亮的布娃娃,还梦见哥哥坐在阳台上看书。连陈蜜儿那个讨厌鬼我都梦见了。虽然每次梦见陈蜜儿,她都是在抢我玩具,我还是很开心。这几年,我一直在想,我阿爹阿娘一定好好地什么地方生活着,也许他们其中一个出了事,另一个人忙着照顾他,所以没空理我呢。所以,玉兰你也可以这样想啊,奶奶只不过是换了另一个世界生活,她永远活在我们心里就可以了。”
玉兰偏头看贺世开,贺世开轻轻摇摇头。
玉兰心里一阵失望,还是没有贺姨的消息吗?
陈冬儿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刚开始我也喜欢躲起来偷偷地哭,后来就习惯了,反正在我心里,阿爹阿娘一直都好好儿的,他们是去过他们甜蜜的二人世界去了,我只要把自己照顾好不让他们担心就行了。玉兰你要是想哭就哭吧,我们不会笑话你的。对吧,哥?”
贺世开微微皱眉,实在对陈冬儿无话可说,安慰人是这么安慰的吗?
玉兰笑了笑,对着身边这两个多年的伙伴,突然有了诉说的欲望。她直直地看着前方,说话声音有些低沉。
她三言两语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她又说:“当时李三妹跑到我家来和我阿娘诉苦,我以为他们家除了哭穷就没别的招了。我阿娘心软,我怕她知道经过以后,会顾虑面子去劝我大哥和解,所以选择了沉默。我还和奶奶开玩笑,说不知道这家人准备出什么昏招。我明明知道人家肯定会出招的,却因为没重视,才让他们有机会伤害到奶奶的。只要我当时多重视一点,奶奶也许就不会有事了。”
玉兰觉得是自己的疏忽害死奶奶的,这些话不敢在家人面前说,她身边又没有朋友,这几天一直在心里跟自己较劲。
这也是性格使然了。
从前玉兰的玉兰不懂好赖,人家对她好与坏她都不知道,一味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
工作以后,这样的性子让她处处碰壁,四处受挫以后她学会了隐忍学会了沉默,所有真实的情绪都被藏了起来,轻易不外露。
以前玉兰还不知道为什么老太太经常跟她说一些很有寓意的小故事,现在她算是知道了,是因为老太太早就看穿了她的真性情,一直有针对性的教导纠正她。
贺世开伸手想把她揽进怀中抱抱她,又觉得此举太过突兀,转而伸手在玉兰脑袋上揉了一把,说道:“奶奶想必不愿意你这么想的。我想,只要你们都好好地,奶奶泉下有知,必定欣慰。”
陈冬儿也点头说到:“对啊,你要怪就怪那个害死奶奶的人,怪自己有什么用。”
说了半天,玉兰才想起来问两个人:“你们一直开车,路上没吃饭吧?”
陈冬儿双腿交叠在一起晃啊晃,一边随口回道:“吃了,我昨天特地烤了蛋糕带在路上吃的。”
玉兰莞尔,她知道贺世开不喜欢吃甜食,果然,头一偏就看到贺世开一脸想吐的表情,就站起身来拍了拍,说:“我们回去吃饭吧。”
三个人并肩往山下走。
贺世开微微皱眉,下山的路与刚才他上来的路不一样。
刚才他是从玉兰家的方向上来的,这会从这条路下去,会经过陈冬儿以前的家。
贺世开看了一眼两个人,看两个人脑袋凑在一块儿说悄悄话,根本没留意到路,也就不打算提醒了。
就这么一小段路能出什么事,就算有什么事他也能护住她们的,因此老神在在地走在两人旁边当护花使者。
贺世开颜值逆天,玉兰清新脱俗,陈冬儿充满了都市女郎的时尚气息。三个人并排着走在可供两车通过的马路上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到陈冬儿原来的家门口的时候,陈冬儿怔忡地望着店里的玻璃柜台后面一个低头踩缝纫机的身影。
她有一些恍惚,喃喃叫了一声:“阿娘。”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
玉兰准备叫她,被贺世开制止了。
这么多年一直找不到小姑和小姑父,贺世开觉得两人活着的可能性渺茫。
有些事陈冬儿早晚要面对,不如让她早些适应。
陈冬儿看清楚了缝纫机后面陌生的面孔,顿时醒过神来,自嘲地笑笑,准备走人。
结果总有煞风景的人出来找存在感。
“啊哟,这不是我们的陈冬儿大小姐吗?舍得回来看我们这些穷亲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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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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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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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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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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