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的阴郁顿时如潮水般退去,贺世开感觉心里有个地方微微塌了一个角。
玉兰是真的觉得贺世开刚才打人的样子不是一般的帅啊!
那个男人的手抓过来的时候,她确实被吓着了,偏偏车里除了售票的姑娘,没有一个人为她说一句公道话。她都准备认怂了,结果贺世开一个动作就将结局改写。
再说了,人家是因为自己才动手打人的,玉兰才不会绿茶地一边受着好处,一边还指责对方打人不对。
显然她的态度取悦了贺世开。他摸摸她的头,低声说:“无聊就睡一会吧。”
玉兰听话地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就真的睡了过去。
贺世开看着睡着了脑袋一个劲儿往下垂的胖丫头,身子往下移了移,调整成一个适合依靠的高度,轻轻扶着玉兰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
小姑娘眉目安详睡得正香,贺世开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里一片宁静。
车子进了站,玉梅已经在候车厅了等着了。
贺世开拉着玉兰往外走,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娇喝:“贺世开!”
玉兰好奇地回过头,只见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漂亮女生拖着行旅箱追了上来。
贺世开板着脸对玉兰说了声:“看路。”根本不理会身后人的叫声。
那女生也很有耐心,贺世开不理她,她疾步追上来,站在玉兰旁边,和两人并排走在一起,嘴巴里还不停地自说自话:“你家是宏兴镇的呀?真巧,我家是白水镇的,就在你们镇隔壁。”
“这个是你妹妹吗?长得可真漂亮!”
“贺妹妹你好,我是你哥哥的同班同学,我叫白小溪。”
贺世开当白小溪是空气,眼神都懒得奉送一个,只顾带着玉兰往候车厅走。
玉兰看了贺世开一眼,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热情的姑娘,嗯,只管笑就对了,谁也挑不出理来。
玉梅迎了上来,对贺世开说:“谢谢你啊,路上辛苦了。”
贺世开笑了笑,没接话,把玉兰交给玉梅,径直走了,只留下一个高高向后挥手的洒脱背影。
玉梅带着玉兰坐车到厂里。这半天时间都在坐车,玉兰觉得整个人都要散架了,累得慌。玉梅看玉兰整个人都奄奄的没精神,只好先送她去宿舍休息。
她吩咐玉兰:“我厂里还有事,你先睡一下,有什么事我们晚上再说。”
玉梅回到厂里找玉书,正碰上何阿秀从厂长办公室往外走,玉梅心中感到奇怪,却聪明的没开口问,只是点了点头就越过她,伸手推门进了厂长办公室。
何阿秀盯着玉梅风风火火走路的背影,只觉得她气势越来越盛了。心里不舒服,何阿秀站在楼梯口半晌,脸上神情难辨。
玉梅关上门,问玉书:“哥,她来干什么?”
玉书坐在办公桌后面看一份文件,听见玉梅问,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玉梅撇撇嘴,“何阿秀呗。”
大约玉梅的语气太过不屑,玉书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回答到:“她来请假的。”
玉梅瞪大眼睛:“她这个四天假都已经休完了?”
当初考虑到工厂的实际情况,每个月给员工的假期是四天,她们可以自由选择休息的时间,如果选择加班,除了可以拿到加班工资外,还可以额外得到休假补贴,所以很多人宁愿加班也不愿意放假。
玉书瞥了一眼玉梅一眼,没有回答这个没意义的话,转而问她:“二丫接过来了?”
玉梅点点头,“她坐车累了,我让她先去休息了……哥,咱们厂好些女工都是咱们村的,你平时要和她们保持距离,免得到时候被人传出不好听的话来,惹得一身腥,我可不要便宜嫂子哦。”
玉书翻文件的手一顿,漫不经心地说:“不会。”
玉梅翻了个白眼:“那可说不准,那些长舌妇没事还能搅起三分浪呢。”玉梅觉得自己每次跟阿娘吵架都是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所以希望大哥不会遇到这样的糟心事。
再看看大哥现在的样子,温文尔雅,玉树临风,也是乘龙快婿的热门人选呀,玉梅可忍不了别人往他身上泼脏水,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和所有女人都保持距离。
至于和所有女人都保持距离以后,未来大嫂要怎么追,玉梅却完全忘记了。
兄妹两人闲聊一会就转到正事上来了。
“以后送货的事情就交给李平飞吧,你专心准备新店的事情吧。”
玉梅点点头,“李平飞不跑业务了?他会开车吗?”说到开车,玉梅突然想起严禄的话了,自己应该早点学会开车,否则也不用再另外招送货员了。
玉书嗯了一声,又说起其他的事:“成林提供了几个门店的位置,你有空去看一下。店长……你有没有想好要用谁?”
玉书对工厂里的女工不是很了解,不过从别人那里得到的消息,根据自己平时的观察,并没有做店长的合适人选。玉梅那里若也没有人选,他就准备对外招工了。
“人倒是有一个,可我还没问过她的意见,等问清楚了我再告诉你。”
“你心里有数就好。服装厂的事情怎么样了?”
玉梅皱着眉头不知道怎么说,主要是心里还有疑虑没想通,犹豫地道:“我现在说不清楚,等明天过后我再详细跟你汇报。”
玉书点点头,“行吧。”
……
第二天,玉梅穿得很正式。到严禄的店里时,严禄的助理小王已经在店里等着了。
看见玉梅姐妹,小王愣了一下,咦,不是和老板谈合作的吗?怎么还带个小孩子?于是尽责地对玉梅说:“严总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了,你先上去吧,这是您的……”
“我妹妹。”玉梅想带着玉兰一起,看小王为难的样子,玉梅就对小王说:“麻烦您跟严总通报一声,她很乖不会捣乱的。”
小王双手交叠垂在身前,脸上是无懈可击的微笑,双脚却如钉子稳稳地钉在原地纹丝不动,心想:“你这不是瞎搞嘛,跟我们老板约了时间,结果还带个孩子一起来了,是诚心的吗?”
玉兰看小王的样子,心里喝一声彩,严禄这个秘书很有金牌特助的潜质啊,顿时对严禄这个人多了一丝期待。她拉拉玉梅的衣角,仰头说道:“阿姐,你去忙吧,我在楼下等你。”
玉梅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情认真,只得作罢,吩咐她别乱跑,跟着小王从收银台旁边的楼梯上了二楼。
玉兰就在店铺里转来转去。
这个时间店铺里还是比较空闲,两三个店员也没闲着,一个身姿笔挺站在门口随时准备迎客,一个在几排展柜转来转去,看到有些东西被客人动过,偏了位置,就细致地重新摆好,还有一个站在收银台前核对单据,谁也没有空着。
玉兰假装不经意地说:“姐姐,现在店里又没什么客人,你们可以休息一下呀。”
那个整理东西的年轻女孩手上动作没停,对玉兰的态度也很好,说:“老板是这么要求的,他说我们平时多做一点,就不会等到来客人了再手忙脚乱的。客人找东西也方便了,纠纷就少了。”
玉兰仗着年纪小,人家对她不设防,就不动声色的套话。从几个人的话语中逐渐拼接出严禄的大概印象:有能力,有魄力,而且有情有义。玉兰顿时对今天的谈判多了一点期待。
此时玉梅和严禄却僵持着,关于持股的问题谈不拢。
严禄要求四六分,玉梅四他六。玉梅却要求七三分,自己七严禄三,因为这是贺晓霜的要求。
玉梅一直没告诉玉兰,贺晓霜打算投资一百万,有这一百万加上玉兰的技术,完全不必再邀请严禄加入。但是自从上次听了严禄的一席话,玉梅就有个执念,总觉得倘若这次没有拉上严禄,以后会后悔,所以和贺晓霜讨教还价,预留了三成股份出来。
其实一百万资金才占了三成股份对贺晓霜而言是十分吃亏的,玉梅当时提出的时候就觉得很不公平,没想到贺晓霜只是犹豫了一瞬就答应下来了。
不过,贺晓霜提了一个要求,七成股份里面玉兰四成陈冬儿三成,在她们成年之前,股份全部挂在玉梅名下,等两个小丫头成年股份再转给她们,其中,陈冬儿只拿分红不涉公司经营的任何事务,玉梅必须对这件事守口如瓶,绝不向除她以外的第三人透露,否则协议作废。
这才是玉梅没办法对玉兰说出一切的真正原因。
因此,严禄想要六成股份玉梅根本办不到。
玉梅想了想,对严禄说:“我们有技术,有资金,本来也不用再找合伙人,但是我觉得有您的加入,我们会如虎添翼,所以才诚挚邀请您加入我们。”
严禄笑得意味深长,“嗯,我也觉得少了我的加入是你们的损失,那么,我以七家门店作价六十万,占六成的股份应该不多呀。”
玉梅觉得如果没有贺晓霜这一出,严禄的要求她说不定就答应了,现在多了一百万的资金,她的底气就足了很多,虽然这些资金的实际持有者是贺晓霜,但严禄不知道呀。
“我们手上有一百万资金,还有技术也掌握在我们手上,您觉得我们占七成过分吗?”玉梅笑了笑,实际上她更想说:您不必出资,只以人才入股,我们也给您两成股份。不过,她怕遭到拒绝,所以没有提起。
严禄眼神幽深,这小姑娘行啊,之前一直不露声色,这会儿才扔出杀手锏,稳稳地压他一头。
两个人你来我往,寸步不让。最后,玉梅没办法了,她觉得让她一只小菜鸟去跟严禄这样一只商场老鸟谈判,真是为难她了。
却不知道严禄也在心中赞叹,觉得这姑娘真是个好苗子,之前跟她说的一些技巧,她都能很好地运用在谈判中,倘若多加培养,未来可期呀。
最后,严禄答应考虑,亲自送玉梅下楼来了。
坐在楼梯台阶上等得都快睡着了的玉兰抬头就看见玉梅下楼来了,也看见与玉梅并排而走的严禄。
玉兰顿时傻眼了,内心的弹幕不断飘着两个字:“卧槽!”
当时看到玩具供货合同,她还觉得严禄这个名字耳熟,可她以为不过是同名罢了。
绝对想不到此严禄就是彼严禄啊!
莫怪玉兰激动,看到严禄第一眼,玉兰就认出来他来了,虽然年轻了将近二十岁,但是那张极具辨识度的脸,玉兰印象深刻。
她记得哪一期财经杂志上写他的成功经历,说他几起几落,最终从一家十来个人的小加工厂老板慢慢发展成服装商业大鳄。经历之曲折离奇足以写成一部百万字的小说了。
严禄看到傻呆呆拦在自己面前的小不点,嘴角抽了抽。姐妹俩犯二的表情真是出奇地一致。
他伸手和玉梅握手,“我的要求就这些,你仔细考虑尽快给我答复。”
玉梅表情还算愉悦,点点头说到:“好的。”
回到厂里,玉兰迫不及待地问玉梅:“他提了什么条件?”
“他出七家门店,占三成股份,决策权归他,我们只有知悉权与否决权。”
玉兰沉默了,知道合作的人是严禄以后,玉兰本来就觉得决策权给他正合适,反正自己只求利不为名,再者自己这边也没有擅长经营管理方面的人才。
随即,玉兰又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贺姨投了多少钱,她占股多少?”
玉梅沉默半晌,没有正面回答玉兰的问题:“剩下的七成挂在我名下,等你成年以后再转给你,具体多少,贺姨不让我说,只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这也是协议的一部分。”
玉兰愣住了:贺姨到底想做什么?看阿姐的样子,合同应该是对自己有利的,否则阿姐不会如此平静。
可是,这样的情况她总觉得心里不安是怎么回事?
没人知道,贺晓霜想以百万巨款做赌注,赌一个人的良知。赢了,女儿能够一生安稳无忧,输了只当所有心血喂了狼。虽然是一场豪赌,但是想到可能获得的东西,贺晓霜还是觉得很值。
这是一个母亲为女儿的一生,殚精竭虑设下的局,只等有缘人来入局。
等后来玉兰终于知道了来龙去脉,虽然贺晓霜从来没有提过要求,玉兰却自觉把陈冬儿当成自己一生的责任,也算变相地报答了贺晓霜的恩情,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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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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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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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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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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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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