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戏命联手猛攻疾火宫。
净礼超度尸群。
白玉瑕在疾火部的建筑里四处穿行,不时斩杀几个扑近的赤尸,不知在寻找什么。
以姜望的无匹杀力,加上戏命层出不穷的机关,还有一尊八翅墨武士参与进攻,这座疾火宫竟然摇而不坠,始终未能被攻破!
火祠之中,应该是疾火部巫祝的那尊图腾灵,远远地发出了声音:“以临川先生之能,都不能将它击破。难道这条灭世魔龙掌握了什么邪法,已经借由对我百万族人的屠杀,恢复了力量?”
灭世魔龙之说,早已在庆王的帮助下传扬浮陆。
他们也都知道这条魔龙是受了伤的。
“绝不可能。”姜望好像并不在意疾火部残存力量的袖手旁观,在雨泼一般的剑术进攻下,还抽空给予回答:“这条魔龙伤的是真王本源,掳掠再多气血也不够恢复。若洞真级的力量恢复是如此简单,祂根本不必要费这么多心思,把战局铺得这么大。”琇書蛧
焰花焚城再次砸落——
“你说对吗,敖馗?!”
一直很喜欢也很擅长跟姜望斗嘴的敖馗,却仍然保持了缄默。
无论姜望怎么跟他对话,嘲讽也好,辱骂也好,疾火宫中都无声息。
若非因果之线的联系还指向这里,若非疾火宫里还有敖馗的力量波动,几乎让人以为他已经远遁。
“我们聊了三年啊!多么深厚的情谊,你个老泥鳅,说不聊就不聊了?以前晨省晚问,现在装聋作哑?!”
姜望破口大骂,一剑又一剑地撞着疾火宫,仿佛不知疲倦。
他的三昧真火更是牢牢附着于疾火宫的血光罩上,随着时间的推移、知见的补充,破坏力不断飞涨。
应该说时间是站在他们这一边,但敖馗的缄默无疑加剧了某种不安。
对元力运行感知非常敏锐的戏命,这时候已经发现了问题所在:“疾火宫的防御和这些赤尸已经连为一体。我们的进攻,反而摧化了赤尸的形成。赤尸形成之后,又加强了这层血光罩的防御。简单来说,我们的力量,被这座阵法转化为源能,没有造成太多实质性的伤害。”
血光罩的摇摇欲坠,根本就是敖馗的把戏。他几乎屠尽疾火部,以百万血尸所结成的大阵,哪有那么容易被击破?
“这层光罩的防御极限我们还未能触及……但力量的转嫁总会有极限?”姜望瞬间收敛暴怒姿态,冷静发问。
“他的这座阵法太古老,跟现世的阵法体系已经不尽相同,我试着剖析,但进展缓慢。”戏命道:“也许要等这些尸体全部成为赤尸后,才能得到答案了。”
整个疾火部百万人口都陈尸于此,那是个何等漫长的工程!
“有办法阻隔力量的转嫁吗?”姜望又问。
戏命道:“需要时间来研究。”
好个敖馗,果不简单,手段也忒多!叫人进攻也不是,不进攻也不是。
姜望停下他的剑,戏命和他的傀儡也悬停宫殿上空。
一时唯有净礼的诵经声还在继续。
“这些血尸是关键。”姜望分析道:“解决了它们,断了循环。力量转嫁无门,此阵自然能破了。”
戏命挑了挑眉:“有理。”
说着他便翻出一只铜箱,正要翻找合适的机关傀儡。
此地尸体虽然很多,但以墨家的手段之丰富,倒也不是不能快速解决。
姜望抬手遥按住他:“不要急。虽然我们看出来这些血尸是关键,但那也未必不是敖馗想让我们看出来的。此贼奸猾,贸然毁尸,容易着了他的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咱们这才几天没见啊。”疾火宫内,敖馗的声音终于响起来:“你这个笨脑子,居然也有这么聪明的时候!”
姜望淡声道:“被伱们这种老贼骗得多了,我们年轻人当然也要有点成长才是。”
“那怎么办呢?”敖馗的声音道:“你不碰这些血尸,怎么解我的天屠万绝阵?不攻破万灵血光罩,你怎么杀我?不想见老友——呃!唔……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小崽子你无耻下作!在聊天的时候偷袭我!”
姜望面不改色地隐去了耳仙人:“很久没聊天了,切磋一下声闻之道而已,不要说得那么难听。”
老龙气鼓鼓地道:“你再这样我可不跟你聊了!”
光听对话,倒真不像两个要决出生死的大敌。
戏命看向姜望,姜望做了一个暂止的手势。
他语气亲近带着关心:“就算我现在不理会你,在外面等你个十年八年的。你躲在这个乌龟壳里面,没有资源,缺乏灵药,何时才能恢复?待这些血尸腐去,大阵退潮,你不是还要受死吗?你有没有想好怎么办?”
在姜望第一时间沟通王权部族,把握此世王道之后。
失去聚集信仰和借势可能的敖馗,终于展现出了他的狰狞面目。
他并不同姜望这些人争夺浮陆世界的话语权,不争抢浮陆人族的信任——那当然也是他所擅长的,但他没有必要同六个人族天骄这样博弈。尤其是以他疲敝的状态,还得随时提防这些天骄找上门来。
身体虚弱、武力不足,没有办法公平落子。那就掀翻棋盘不要下了!
他纵横宇宙这么多年,什么情况没有见过?
人,本身就是资源!
生者可以成为力量的一部分,死者也可以贡献力量。
姜望借用浮陆人族之力。
他就用浮陆人的尸体!
不能驱生便驱死。
疾火部伏尸百万只是一个开始,这天屠万绝阵的变化,也只是他漫长生命里的积累之一。
不比嘴上说的不屑一顾。他心中从来没有小觑过姜望,若姜望真是那般无用,那他这个被一脚踹下尘埃、失去了星君大位的龙族智者算什么?若姜望真是那般愚蠢,他何至于困在囚室里整整三年多才找到机会?
他以浮陆为笼而作生死斗,是真切地把姜望当成一个对手。
当然,面对这位多少稚嫩一点的小朋友,他肯定还是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但无论怎么早有预期,进到浮陆世界没两天的工夫,浮陆人族的争夺就已经宣告结束……这一点还是超出了他的设想。
本来还以为,最坏的结果即是双方平分秋色,各自蛊惑一边。大不了来个浮陆百族大战,玩一玩代理战争的游戏。也看看姜望究竟有什么兵略。
姜望曾经来过浮陆,和王权部族有渊源,是他的第一个没想到。
姜望找到圣狩山来的速度,是他的第二个没想到。比他想象的快了太多!他都没来得及布置好一切,丢出线索引诱!
以至于火候尚不足够,一切都未成熟。
他不得不提前引发万象神湮。在隐藏关键信息的同时顺手落子。圣狩山因姜望而倾塌,浮陆人族九尊图腾之灵死于姜望之手,谁才是那灭世的存在?
他正是要用这样的事实,与姜望重新争抢浮陆人族的支持,争夺浮陆世界的话语权。
他要做救世神龙,姜望才是灭世魔星!
但姜望清醒又克制,没有直接杀死九尊图腾灵,只是将他们俘虏。净礼更是消弭了他在图腾灵身上埋下的祸手,这一步棋便未能发生作用。
甚而被净礼以因果之道上的修行,一路追索至此,直接开始干扰他在疾火部的计划。
他当然知道,姜望绝不会在外面等他十年八年,他也绝对没有十年八年的时间。别的不说,观衍那秃子随时会找上门了。
他也得速战速决才行!
“何须十年八年?”敖馗冷笑道:“若有个三年五载,我也自恢复了!到时候你可要跑的快一点。”
姜望点了点头:“看来最多还有三五天,你就能够恢复力量——疾火宫里有什么?相较于其他部族,这里一定有非常特殊的地方,那是你选择这里的理由。”
他问完这个问题,却不去等敖馗的回答,反而一掌按落隔绝了疾火宫内外的声音。
“戏兄,请以疾火宫为中心,将周围三尺内的天地元力全部排空,并禁绝流通。我要让他躲在荒地里。”
“小圣僧,请度化这些血尸,驱使他们离开这座天屠万绝阵的笼罩范围。”
姜望一边发号施令,一边径自飞往火祠。
“疾火玉伶,与我回话!”他在火祠外呼喝:“这条魔龙来你们部族,是想要找什么?”
火祠之中,一片寂然。
人们下意识地看向族长大人。
灭世魔龙竟于疾火部有所求?
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件事,绝大部分人一直到死,都以为今日只是无妄受灾。毕竟灭世魔龙灭世,哪里需要理由?
但浮陆世界这么多部族,仅火族就有三十六部。为何灭世魔龙偏偏第一个找上疾火部?
族人的视线像尖刺一样扎在身上,疾火玉伶呆坐在一张石椅上,垂眸敛眉,沉默没有回应。
姜望又道:“你知道我今天来到这里,感到最不舒服的是什么吗?”
他手提长剑,立在火祠外,杀意不束而自现:“那双眼睛所看到的景象……竟然变成了现实。我从来不相信命运这种东西,我更讨厌那些自以为可以划定他人命运的存在。我说过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但你从一开始就没有跟我说实话。”
疾火玉伶以手掩面,颤抖的声音自指缝间挤出来:“他在找……那双眼睛!”
……
……
执掌现今王权的庆火部,仍然歌舞升平。
虽然有魔龙灭世的恐怖说法,但当今庆王乃救世之主,强大的各部军队都已集结,神秘的青天来客正奔走四处……
一切都会好的。
花还会开,天枢星仍然会升起,天边的铜色只在一时——
一时吗?!
“火之本源大衰!以王权所示……疾火部已经被灭!”
王殿之中,庆王的络腮胡子几乎全都炸了起来,眼中尽是狠厉:“那条魔龙已经开始行动了!”
这是紧急密议,殿中除了庆王,就只有大将军庆火元辰和巫祝庆火观文。
迎着庆王问计的眼神,新任巫祝虽然戴着面具,身体的紧张也清晰可见:“要不然……问问临川先生?”
真是个草包!与那庆火其铭有什么区别?
庆火元辰看了他一眼,说道:“临川先生带人去了圣狩山。”
庆王的声音扬起来:“圣狩山也没了!”
庆火元辰大惊:“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刚才,与疾火部的灭亡时间相差不远。”庆王来回踱步,神态焦切又凶狠,影子在墙壁上张牙舞爪:“圣狩山附近的部族应该很快也要传信过来了。”
正如庆王此刻的凶狠背后,是难以明言的恐惧。
向以勇悍著名的庆火元辰,也难免有些紧张了:“那临川先生他们……还活着吗?”
如果张临川他们已经在与灭世魔龙的战斗里失败,疾火部的覆灭,是否是灭世魔龙报复的开始?
庆王骤然停步:“临川先生的那支猎龙队伍,在你府里不是还留了一个人么?她肯定清楚!宣她——不,我亲自去问问!”
庆火元辰立即起身:“末将为您开路。”
三人大步往外走,庆王忽又回头,看着巫祝:“你除了发现火之本源大衰外,可还从中看到什么信息?”
巫祝摇了摇头:“不曾。”
“灭世之危在即,本源意志难道没有什么启示吗?!”庆王忽然暴怒。
他也是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庆火观文紧张地道:“王上,本源之神无‘我’。这是我在成为巫祝路上,学的第一课。”
本源之神既然无我,既然不存在意志,当然也不会给予什么启示。
庆王终究知道,此事倒也怨不得他,压抑怒火,转道:“竹书大人可有留下什么针对此等境况的见解?”
庆火观文硬着头皮继续摇头:“竹书大人的真正传人庆火其铭已经没了,他留下来的文稿太多,我还没有读完……”
“废物东西!怎么让你混进了祠堂!”庆王终是按捺不住,一脚将他踹翻。
转身大步和庆火元辰离开。
庆火观文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夸张的面具碰着地砖哐哐的响。
像是这座恢弘大殿的哀歌。
守在大殿前的卫兵,披甲戴胄,肃立不语,既不敢追着庆王的背影,也不敢看巫祝的狼狈,于是仰眸望天——
已经渐被习惯了的黄铜色的天幕之下,不知何时,云霞已经变成血色。
感谢书友“西风不止”成为本书盟主,是为赤心巡天第1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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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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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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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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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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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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