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我当狗遛,当我是犬熙华吗?!」
鹿七郎已赶至!
姜望虽然已经做到了所能做到的最好,终是不可能瞬间解决蛛兰若,而在与兰因絮果纠缠的过程中,被迟滞了瞬息。
对于把握战机能力顶尖的鹿七郎来说,这白驹过隙的一瞬,即是生死剖分的永恒。
焰花焚城几乎是姜望掌握最纯熟、也最能展现威能的超品道术,却也根本拦不住杀力全开的鹿七郎。m.xiumb.com
这蓄势已久的一剑彻底解放出来,接天连地的剑光反倒敛去了。无边电光骤闪过,而竟悄无声。
姜望前脚穿出焰城去,势如天神,剑斩蛛兰若。
鹿七郎后脚就走进焰城里来,锦衣飘飘,大步而行。
而他所行之处,自然生出裂隙来。亭台楼阁街道.....不时地发出裂响。
当他走到姜望的身后,这座赤焰熊熊的城池,也从正中间裂开来,在他身后坠落。
他的步伐看起来如此从容,但却又这样快的靠近了。好像每一步,都踩在最能跨越距离的节点上。
他的剑还在手上,他与姜望之间尚有距离,可姜望飘展的霜披已经开裂、绕身的赤火已经开裂、青衫已经开裂,就连他的脊背,也从脊柱开始裂开!
鹿七郎这一剑洞穿了距离,也洞穿了几乎所有防御!
就在姜望以绝顶战斗才情,几乎压制了蛛兰若的兰因絮果神通,就要将其斩死的关键时刻,鹿七郎也为他敲响了死亡的丧钟!
这一声显得这样突然,但其实也并不突兀。因为从不得不跳出红妆镜的那一刻开始,姜望就一直行走在生死的边缘。
他与羊愈与鼠伽蓝乃至于同灵熙华的每一次交锋,自身也都在面对死亡。
只是那些危机重重的时刻,都被他以强绝的勇气、意志和无数次生死中砥砺出来的争杀能力所跨越了。
而现在,只是他也走向了那条路。走向了羊愈一个猝不及防、鼠伽蓝一个判断错误,就不得不踏进的死路。
诚然他并没有犯错。
可在这场战斗里,他要想活下来。仅仅不犯错是不够的,仅仅是做到完美也不行。因为与他同台争杀的对手,也都是绝顶的存在。因为他是以寡击众,他是孤身一人!
感受着从脊柱大龙处蔓延出来的痛楚和撕裂感,鼠伽蓝留下来的拳印还镇得胸膛发烫,灵熙华贯穿身体的骨矛,以及早前在霜风谷里并未能完全复原的伤势......
姜望感受到意识的坠落!
他在茫茫无尽的深渊里,无限地跌落。
但他仍然握紧了他的剑,咆哮剑气推动他极限前赴,与鹿七郎拉开距离,与蛛兰若拉近距离——
霜风旋在寒刃上,带着极致的天意之杀,斩落蛛兰若之身!
诚如鹿七郎所言,我姜望登门来访妖界,也算得一副门面。
既然身死已不可挽,那么这场孤身争杀的大戏,至少还要再多一笔精彩的剧情,再添一笔荣勋!
人族天骄有名姜望者,独斗妖族天榜新王战力者五。
杀羊愈、杀鼠伽蓝、击溃灵熙华,又杀蛛兰若!
又或者......
姜望用最后的意志,死死盯着前方那流光溢彩的美眸——
还能有别的可能性吗,蛛兰若?!
神霄世界有无限可能,兰因絮果是神话中的神通。
哗啦啦
那携带天意之杀的长剑落下来时。
()蛛兰若变成了一滩水。
而不远处的不老泉中,水又凝成了蛛兰若。
这一幕发生得太突然,又太顺理成章。
竟不知她是突然地替换了水身,还是一开始就以水身作战。
但有一点是可以明确的,即便没有鹿七郎及时赶上来,她也不会死。她一早就在不老泉里做了布置,为自己容留了足够的犯错空间.....
可她的左手尾指突然消失了,那上面绕着她的断弦。
姜望的剑意仍然向她斩来,不周风仍然在她身上吹!
那吹灭万物之风,远比充斥着神衰之力的不老泉水更寂冷。
蛛兰若眸中流光溢彩,不假思索地再一次启用了神通。
嘭!
姜望的身形砸进了不老泉,砸出水花四溅!
蛛兰若的身形出现在山道中,正背对着鹿七郎。而玉指纤纤,将鹿七郎的长剑轻轻夹住,往后一推。
兰因絮果,因果交换。
我在不老泉之因果,换你在神山山道之因果。我受天意霜风的因果,换你被鹿七郎长剑割裂的因果!
她的确看到,鹿七郎的剑已经斩中姜望。但从那双赤金色的眸子里,根本看不出太多情绪,无法判断姜望是否会被斩死、会在什么时候死。
她当然不能自己牺牲,也不必要用自己的冒险,去让姜望本已注定的死局来得更快。更有甚者,不老泉本身具备神衰之力,本身即是她的武器。
此次替换,姜望无非是换了一种死法。而她重获兰因!
蛛兰若的后脊的确也被长剑割破了,但鹿七郎在发现目标替换之后,当然不会再继续他的杀戮。
顺势就将长剑收起,而纵身飞向不老泉!
无论姜望现在的状态怎么样,他都不会给机会。这样的对手太可怕,今次若是不死,他日必是妖族心腹大患。
封神台特意显迹,颁发荣耀任务,一开始他只是觉得惊讶还有几分好笑,太古皇城未免太小题大作。现在却觉得,正该如此,理当如此,这个叫姜望的人,的确配得上这等阵仗。
所以他要让此人,死得干净,死得彻底。
肉身砸在不老泉的水面上,发出清晰的撞击声。
这一刻意识清醒的姜望,仍然看到了死亡。
尽管脊背的伤势已经被替换了,鹿七郎那绝杀的一剑也未能再继续。
但这里是不老泉!
他拼死搏杀蛛兰若,希望得到的结果,的确是蛛兰若与他替换因果。交换位置当然更好,他可以离鹿七郎的剑更远一些.....但不是把他换到不老泉中。
他实在没有太多的力量,可以对抗不老泉的神衰之力、对抗蛛兰若控制不老泉水的绞杀。他也没有太多的力量,再次跨越不老泉和下山山道之间的距离。
挣扎逃亡这么久,竟又一次回到原点!
彼时离开老林,结束那些考验后,所有的竞争者,就都是站在这不老泉边。冥冥之中,似有定数。
侵袭不周风和剑意已骤止。
天府之光对抗着四面涌来的不老泉水。
左手尾指已被抹掉,影响结印、影响左手剑......
迅速判断了身体状态,也清醒认知到局势,姜望在第一时间拔飞而起。这是与妖族绝顶天骄们的争杀,当然不可能事事如意,甚至事事不如意也是应当!
不必抱怨,不必颓丧。人还未死,剑还在手,继续战斗!
他似飞龙跃潜渊,倒弓的身形有一种极致的力之美。此时此刻他的意志如万钧弓、铸铁箭,已满弦,正待发!
但四周飞出一()道道水链,交织在空中,把姜望拦下。
蛛兰若在按止剑伤的同时就已经出手,整个不老泉瞬间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水牢!
比起鹿七郎,她更能认识到姜望的恐怖。
她自问在这场战斗里,她也已经做得极好,不能说发挥到极限,也是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做了所有能做的。
有鹿七郎、有羊愈、有鼠伽蓝,还有她蛛兰若,有什么理由杀不死一个神临修士?但此人总能在不可能的时候创造可能,让好几次都已经注定了的絮果,又重新飞上枝头。
故而她更要借助不老泉的力量,直接溺死姜望于当场。
那纵横交错的水链,恰恰拦在了飞身而起的姜望之前。神衰之力与天府之光不断对撞。
姜望短暂交剑于左手,右手张开上举,指尖七灵跃起,混转一团—炸开了难以直视的炽光!
齐国术院去年才研究出来的苍龙七变,第一次在神霄世界里展现光彩。
五行颠倒,元气混乱。
神衰之力赖以依托的水元先一步崩溃了,神衰之力无根而散。
姜望穿出水牢,一飞冲天!
但有一道极锐利的剑光迎面!
仿佛将天穹洞穿,从另一个世界向这个世界杀来。
鹿七郎已至!
这一刻,他自高空而俯下,身后那金色的云海,都裂开了一道口子,投射下璀璨天光,照在这半山腰。
那一缕洞穿云海的天光,即是他的剑光。
妖名「七郎」,剑号「野苹」。
意、力、势,贯为一体。
鼓荡风云三干丈,神香花海第一锋!
锵!
恰与长相思撞在一起,剑尖抵着剑尖,剑气绞着剑气,剑光杀着剑光!
鹿七郎是天外飞仙。
姜望是人字撑天。
这一次对杀太过激烈,以至于不老泉水都炸成了水幕飞帘,无处宣泄的剑气,在整个山腰盘旋,几成了龙卷!
叮叮叮叮咚!
琴音骤起,蛛兰若以玉手为琴架,拨动了断弦。
而姜望以剑啸作雷音,在抵抗鹿七郎的同时,将声音的攻击正面化解。声闻仙态,——镇伏万声,使之来朝。
可这琴声同时为鹿七郎染上了一抹赤光,平添三分杀意,助长许多气焰。
本就重伤未愈艰难支撑的姜望,一时被压低三尺,全面落入下风!
噗!
姜望感受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剧痛,但或许因为死亡的征兆太强烈,他好像与这痛苦隔了一层,在身外感受身内痛。
赤眸下移,却是灵熙华已在琴声的掩护下悄然靠近,以焚烧灵焱的掌刀,此来一掌穿心!
他的确不可以被小看,也的确具备天榜新王的实力,的确能够把握机会。
「死!」
姜望圆睁赤眸,厉喝一声。
声闻仙态,观自在耳,降外道金刚雷音!
灵熙华所看到的,是那霜披已残破、赤焰零星几朵、鲜血染红青衫、身上到处都是剑创......依然杀意沸然如战神!
他的掌刀本已触及对方心脏,可身受雷音一慑,立即有无数条火蛇咬住掌刀,且绕臂而来。
灵焱根本阻不住,道元气血全都不能将之扑灭,筋肉骨骼瞬间皆飞灰。
灵熙华以左掌为刀直接一斩,将燃烧到一半的右臂整条斩下,捂着创口骇然后撤!
他需要庆幸的是,此刻他不是孤身为战。
那来自神香花海的鹿七郎,以灵感察世,根本不()会给对手任何机会,
手中野苹剑再次往下一压——
剑意剑气剑势,全方面溃败。
姜望手中剑仍在,但已连人带剑被斩进了水中。
噗噗噗。
在不老泉中不断下坠。
被一剑沉底!
神衰之力群伺而来,在四溅的水花之中,姜望的身体迅速消融。
就这样了吗?
就这样.....了?
胸腹之间五座内府显照的光源,依次熄灭。
天府之光已不复!
如意仙衣几乎融尽了。
意识同肉身几乎同时下坠,意识同肉身几乎同时消融。
但是在这个时候,他的灵识显化之身,骤然披上了一件锦绣华衣!
大红大紫,绣龙织虎,格外夸张,格外招摇。
他逐渐消融的肉身外,亦是披上了这样一件锦衣。
那剑气剑光与神衰之力,都还在疯狂冲击他的身体,可他却获得了短暂的安宁,不见风雨!也由此,有了重归清醒的意识!
作为新开辟的种族战场的最前线,新建的武安城,城墙已经有许多斑驳痕迹。这些痕迹,是一座雄城的勋章。
其中一块墙砖上,有着不算丑但也不够好看的刻字。在周边那些血与火的痕迹中,显得格格不入。
上面写着——
「赶马山双骄之许象乾到此一游」,「一游」上面打了个红色的叉,旁边写道,「吊唁」。
此时此刻,「许象乾」三个字,变成了「姜青羊」。
「一游」二字上的那个红色的叉,移在了「吊唁」二字之上。
而在距离已无法被统计的另一个世界里,在现世之中,白茫茫、寒凄凄的天碑雪岭,有一个额头奇高、今日还特意抹了粉所以显得格外油腻的书生。
他左手拎着大包小包,里间是胭脂水粉、名贵衣裳。右手拎着大包小包,里间是珍贵补品、各种吃食。
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仍走出了大摇大摆的气势。
他嘴里哼着小曲儿,哼唱道——
「伸哪伊呀手~
摸呀伊呀姊~
摸到阿姊头上边噢哪唉哟!
阿姊头上桂花香~」
他的唱词戛然而止,他的身内身外突然出现数不清的剑创,他的手掌手背很快消去血肉可见白骨。
这剧痛来得太突然。
因为考虑到自己才捯饬过的英俊的脸,所以他努力往后仰了一下,选择往后倒!
茫茫大风雪,他倒下去,印出了一个「大」字。
好大雪。
好大情谊。
好大的奢望——
「赶马山双骄之姜青羊,到妖界一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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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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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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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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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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