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寒风吹过,有一种肃杀的寂然。
靳陵的神通八臂天神,有八种强大的变化。
甚至于重玄遵的右臂,就是在早先的逐杀过程里,被他的八臂天神所击断。
然而……
根本没来得及展现。。
在所有观者的感官里。
无非是薛昌的蒙昧神通一出,所有人都立即把握机会冲杀。
但一轮争杀还未结束,冲在最前面的靳陵就已经消失在姜望剑演万法的恐怖神通里。
一丁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唯有姜望脖颈那处已经裂开的血口,或许还能证明那位大夏安国侯的努力。
然而,慢了半息。
或是输了觉悟,或是输了时机。
总之在这种层次的战斗里,这一刀要么枭首,要么就只能无关痛痒了…
姜望右手提着三尺青锋,青锋之上未染尘。左手只以一根手指,在伤口上轻轻抹过。
血便已止住。
这就是靳陵最后留下的伤害。
对手的强大毋庸置疑。
即便这一式拖刀计用得完美。
即便他和重玄遵成功地完成了战术欺骗,利用薛昌的蒙昧神通,生生逼出来一个立分生死的间隙,却还是险些被这些人的攻击碾灭。
但毕竟,最后是他们抓住了这唯一的机会。
世上或许并没有奇迹这种事。
但所谓英雄,就是把不可能变为可能的人。
春风竟是萧瑟的。
在这样的时刻。
无论郦复、薛昌,还是触让,尚彦虎。
这些在大夏帝国身居高位的侯爷们,都感受到了一点冷意。
直到此刻他们才意识到一個事实——
在这场绝不公平的对决里,哪怕是占据绝对优势的他们,也真的!会死!
呼……
承受了所有伤害、面色已经惨白如纸的重玄遵,让自己的呼吸变得格外悠长。
也就是他这种可怕的体魄,才能够鏖战这么久,承伤如此之多。
但就算是体魄再强的人,也不该还能站着!
从大邺府逃到怀庆府,又从怀庆府逃回桑府。
一路拼杀,一路逃跑。
到底接下了多少攻击,数也难数清。
他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他又好像永远不会倒下。
此时他虚弱得像是只剩一身染血的白衣了,可他分明立得笔直。
他面对着尚彦虎,而背倚着姜望。
与此刻的姜望正面相对的,则是郦复、薛昌,赤血鬼蝠,以及触让。
“再来?”姜望问。
“再来!”重玄遵回答。
“再来!”同时有另一个声音应道。
出声的是尚彦虎!
瓦罐难免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
靳陵的死固然令人震动,可并不足以吓退他尚彦虎。xiumb.com
自幼体弱如他,是怎样一步步走到今天,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
他要付出超过旁人十倍的努力,才能够与其他人站上同一个起点。
那些普通人习以为常的东西,是他历尽痛苦之后,才能够勉强拥有的。
病骨朽肤,是注定早天之人。
衰心腐体,应无缘修行之门。
而他一日九练,火中走,油中滚,受法刑,熬八苦。
塑钢心石志,练铜皮铁骨。
曾经能够被风吹倒的病童,长大以后摘下的第一个神通,却是【浑钢劫身】!
承万般苦,受万种痛,是万锻钢!
每受一劫后,是更强一阶的筋骨皮!
重玄遵的体魄已经是世间罕有,尚彦虎的防御却更胜一筹。
在先前的交战中,姜望的长相思不能割破,赤血鬼蝠的食魂血线也只能擦出一道血槽,那还只是第一形态!
如今身作铁灰色,进入第二劫状态中。可以直迎真火,直面剑光,丝毫不顾及重玄之力的拉扯,也不在乎什么月轮刀,只是挥拳!
状极突元地踩在空气里,每一步都显得很别扭、让人很不舒服,每一步却都靠得很近。
霸都拳势为法,浑钢劫身为本,鳞峋神通为用。
最强状态的大夏北乡侯,第一个杀将出来,一双拳对两个人!
来!
齐国之天骄,天府之神临…能否斩我?!
面对展现了恐怖杀力和殊死意志的两位绝世天骄,他尚彦虎仍然是横冲直撞。
斗勇,斗狠,斗蛮!
他尚彦虎输却什么?!
他的呼啸着的拳头落下了,那抵背而立、有血战之势的两个人,却忽然一个错身!各自飞开!
一者借助平步青云,潇洒而灵动。
一者在重玄神通的作用下,违背直觉,却也快到惊人。
姜望的剑上绕着一抹霜风,与往返虚实之间的薛昌交锋一合,便错身冲向了郦复!
按理说靳陵虽然战死,但重玄遵几乎也已经废掉。而姜望至此掀开了太多底牌,他的力量差不多已经都被看清。杀死靳陵的剑,还能用几次?他的神通之力,不可能无穷无尽!
这场厮杀,己方应该还是把握着绝对的胜势才是。
然而看着姜望迎面撞来的此刻,郦复还是不由自主地生出忌惮来。
他怎能忘记?靳陵只是慢了一步,就惨死当场,尸骨无存。
一翻手,便按出一堵已经半透明显出实质的气墙,气墙之后竖气墙,一连七道,叫这姜望与他之间,
隔出天堑!
可是在剑撞气墙之前,姜望却忽地又是一转,一下子就贴近了触让!
剑似游电,人如龙,贴身而走,不离方寸。
几乎与此同时,那重玄遵也翻身落在了赤血鬼蝠身后。身形倏忽左右,紧贴着赤血鬼蝠,月轮刀在它身上划出一道道伤口。
两个人同时抓住一个目标,开始了近身缠战。
尚彦虎空握无匹之势,拳头一时间却难以落下,真个投鼠忌器!
重伤的触让几乎无法摆脱姜望,重玄遵虽然也极虚弱,但赤血鬼蝠也更好对付一些,一时只有被斩得吱吱乱叫的份。
薛昌倒是无所顾忌,蹂身便已撞来,短戟舞成龙卷一团,直接将触让和姜望都包裹。
戟锋斩上触让的时候化为虚,落向姜望的时候又化为实,根本不受此等捆绑战术的影响。
然而不断地运用阴阳鱼神通,不断地避开触让来攻击姜望,本身就是一件极考验战斗智慧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戟法根本不可能发挥到极限,是以哪怕与触让近身联手,优势却也不很明显。
姜望完全不必担心自己误伤谁,三尺青锋演尽诸法,杀得似雨泼一般!
身为大夏名门触氏之主,触让当然无法忍受,自己竟沦为敌人肉盾的局面。哪怕他已经在一开始就受了重伤,哪怕薛昌已经及时过来解围。
“小儿辈辱我至此!"
锦安虎兜鍪发出怒吼!
他的身体在一瞬间变成了幽蓝色。
玄冥圣火如海潮一般铺开,万物皆冻,天地有霜!
薛昌在一瞬间走入虚妄。
而姜望纵身疾退,疾退时恰有一方巨大的砚台从天而落,轰隆如山。
却是将自己阻挡在足足七道气墙之外的郦复,隔空落子,以超品道术【砚游神】出手!
紧急关头,姜望手中长剑一横,已然切开道术覆临之势,人在空中一折,一似飞鸟穿林隙。
可那方砚台中,忽然飞出墨来,墨如河涌!
剑气纵横间,雪亮的剑尖挑起来,一点火星子,炸开在空中,顷刻化为火界!
奔流的墨潮冲进火界里,被烧得滋滋滋地响。
烈火焚墨,烧出一种难闻的墨臭味。
墨潮的规模不断缩减,又不断加速奔行。
而后在那奔涌的浓墨中,跃出一个人形的存在—一砚游神!
刷!
一袭青衫与此墨色的砚游神错身而过,剑上的不周风直接将它抹去。
姜望头也不回地继续走。
轰!
火界就在此时炸开!
从天而降的,是一只铁灰色的拳头。
尚彦虎的拳头!
把握战机的能力,自非姜望和重玄遵所独有。
便如丽郦复能够抓住触让爆发玄冥圣火的时机,精准释放砚游神便如尚彦虎把握了姜望的节奏,落下这无可回避的一拳!
神通鳞峋,病骨杀拳。
无处躲,不能移。
死亡的预警在心头炸开。
姜望猛然回转,直与尚彦虎迎面!
在关键时刻与对手决杀生死的勇气,他从来不曾缺乏!
长剑快意而鸣,天空有星河流动!
并不是白昼变成了夜晚,但是在遥远的星穹里,星辰的确动摇了!
玉衡,天枢,开阳,摇光!
星楼移位!
星路贯通,星光如瀑。
北斗悬照高穹。
斗柄指北时——
天下皆冬!
漫天飞雪,春风凝霜。
无论是隔着许多道气墙的郦复,还是化进阴虚里的薛昌,抑或幽火凝身的触让,尽有骇色!
这是姜望的道途之剑。这是在临淄西郊点将台未出的一剑,这是彻底奠定了岷西战场胜局的一剑。
这也是神而明之后…
姜望对道途的再一次阐述和表达。
此剑与尚彦虎相撞!
真我之剑,嶙峋之拳。
以道途碰撞神通。
噗!
姜望吐血倒飞!
他这一剑其实并没有落在下风,哪怕是在切割砚游神之后仓促出剑,甚至于剑势也一度压制了拳势。
然而.
他的杀力或许更强,尚彦虎却有浑钢劫身!
这开花之后的第二劫身实在强横。
铁灰色的劫躯上,留下了三百多道剑痕,但没有一道,真个割破了血肉。
尚彦虎大手一抹,将附在体表固执燃烧的三昧真火抹去。
再一次踏步进拳,直冲姜望。
姜望倒飞并不是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力,他只是借此消解拳势,重新调整自己在这场战斗中的身位。
以少对多的战斗里,所有位移的核心,都是如何在同一时间内,面对尽可能少的对手。
但尚彦虎紧跟着就过来了!
他的拳势霸道无比,要连空气都驱逐,剥夺姜望呼吸的权力。
麟神通使他总能后发先至,无比狂暴的元力,再一次聚集在拳面上。
他的出现本身就代表着破碎!
姜望退却的势被压制了,他想要调整有利身位的努力被摧毁。
他必须要再一次直面尚彦虎的拳头。
在他倒飞的身形之后,更有一对短戟由虚化实,好似双龙出水,阻住归途!
甚至于这也不是所有。
以他为中心,方圆三丈之内的空气,一瞬间被抽干!这种太过突元的变化,使他时刻保持的战斗姿态也有一丝动摇一这或许是郦复这一手最关键的地方。
但紧接着,那些被抽干的"气”,便被压缩成一支支箭。
万箭齐发,几乎是簇拥着尚彦虎的拳头落下!
这就是真正的强者对决。
真正的.如神的力量!
姜望只是因为被触让逼退了一次,便不得不正面碰撞尚彦虎的拳头。而后又因为防御不及尚彦虎,被一拳击飞.于是就落进了杀局!
在这次交锋中,他的应对已经几近完美。但就是一步一步,无可挽回地走向绝境!
这等绝杀之时刻,尚彦虎、薛昌、郦复都有动作,身燃幽火的触让,当然也不可能闲着。
此时的他,完全不复那种名门家主的风姿,却变得凶厉、蛮横,真正有了年轻时候血战沙场的气势。
幽蓝的火线穿空分地,他却踏着火线而走,极速趋近了重玄遵!
重玄遵为姜望抵挡伤害的那一幕,他必然不会允许再重现。
甚至于…
他锦安虎兜整,要在薛昌他们之前,先一步击杀重玄遵!
重玄遵在这个时候正好一刀斩飞赤血鬼蝠,以恐怖速度向姜望转移。
触让从天而降。
燃着幽蓝之焰的他,双脚直接踩进了赤血鬼蝠的身体里!
"吼!!!"
触让发出野兽一般的怒吼。
他竟然融进了赤血鬼蝠的身体里,一人一异兽立即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弥漫的血毒和幽蓝雾气中,显现的却是一个三丈高的恐怖怪物。
他有着好似被剥了皮般的血红肌肉,蓝色的血管游走在肌肉纹理中,它们本身又像是一种复杂的纹路。
突元、怪异,丑陋、恐怖!
他的脖颈以下,是一个人类壮汉的形象。
可是却又有着一条粗壮的短尾。
他的宽阔背肌之后,是一对巨大的蝠翅。
而在他的脖颈以上,则悬停着一只幽蓝色的头盔。
头盔之中没有面目,在眼睛的位置,只悬浮着两缕森冷的、幽蓝的魂火。
触氏传家神通,神魔变!
可以让神通拥有者,与异兽合体,合并且增幅双方的力量!
号称“吾即神魔。"
他和赤血鬼蝠各自的伤势,在神魔变之后好像已经完全抹去。
如此状态下的触让,明显残忍嗜杀得多。
速度也快到恐怖!
只是一个振翅,便一拳砸在了月轮刀上,将想要支援姜望的重玄遵,当场砸飞!
重玄道此刻的面色,已经白过霜雪,不见一点血色。
他仍然以一种近乎完美的本能,操纵重玄之力,避开触让追击的同时,也向姜望那边靠得更近,远远一按,想要以重玄神通,扰乱尚彦虎等人的合击。
一只血红赤足,踩在了他的脊背上,打断了他的神通,将他踩向大地!
两处战斗在同一时间发生。
尚彦虎、薛昌、郦复的绝杀,也迎来了不受外力干扰的最后时刻。
尚彦虎的拳,薛昌的戟锋,郦复的气箭,几乎是同一时间落下。
而后他们看到了,无比灿烂的光!
不对。
这一幕并不发生在目识中。
在神魂的世界里。
在那辉煌伟大的蕴神殿中。
姜望的灵识显化之身,从那高高在上的神座起身。
他握着他的长剑,眸光好像洞穿了有形无形之距离,看到了他的全部对手。
咆哮如潮的灵识,冲出元神海,覆盖了靠近他的每一个人!
神魂仿佛“听”到了海潮声。
那是何等磅薄的力量!
独属于姜望的灵域,第一次铺开在现世。
起先它是荒凉的。
但是有火。
这是充满生机的、可以孕育希望的火。
这是熊熊然烧的、可以焚烧灵识的火!
火焰就此铺开了。
在磅薄的灵识助推下,有焚天灭地的力量。
这个简陋的、尚不能说完整成型的灵域,却本身就带给了尚彦虎等人极大的威慑!
近身的尚彦虎和薛昌,几乎是同一时间铺开了各自的灵域。
但还未等到完全展现灵域之风景,便迎来了最直接的碰撞。
灵识与灵识的碰撞!
抛弃了一切花俏的对决,就像是用自己的脑门去砸敌人的脑门!
尚彦虎的灵域范围,有方圆五百丈。
薛昌的灵域范围,是方圆六百丈,
郦复的灵域范围,有方圆七百丈。
而姜望的灵域,铺开到尽头,方圆一千丈!
并不是说灵域的范围越大,修士就越强大。但灵域的范围,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体现修士灵识的强度当神魂之力迎来质变,可以干涉现实时,灵识的碰撞就有了最残酷的面貌。
胜者如神临之,失败者是瞎子聋子,伸手不见五指!
当然此刻姜望并不具备那种压倒性的优势。
三座灵域直接撞碎了!
可以干涉现世的灵识,在三人身周几乎形成了乱流。
灵识的巨大损失,使三个人都有短暂的晕眩。
自然尚彦虎的拳和薛昌的载戟,都乱了势头。
喷噗噗!
尽管姜望第一个自晕眩中回过身来,勉强梳理精神,做了极限的闪避,还是不免被几支气箭穿身!
其中有一只甚至贯穿了胸,擦着心脏而过!
避过了灵识斯杀,郦复第一时间散去气墙,迫近前来杀人,却也只来得及做到这里。
痛上了眉头,姜望的剑,却近乎本能地割向敌喉。
尚彦虎的灵识不如薛昌雄浑,可是他却先一步把握自身。与姜望只是前后脚的工夫,拳头归于霸道,
再一次坚决地落下。
真是有着钢铁般的意志!
铛!
以拳退创!
他彻底打出了凶性来,一拳快过一拳,一拳重过一拳。
“重玄遵的神通我已经见全了。怎么你还能得住一门吗!?姜望!耍与我看!”
轰轰轰轰!
恐怖的拳头,恐怖的嶙峋神通,恐怖的浑钢劫身!
尚彦虎的拳法并不追求无漏,只追求极致的势,极致的杀伤。而他的浑钢劫身,让那些漏洞,并不成为漏洞。
他的确有拳见姜望五神通的资格!
那藏于虚实之间的杀意,是薛昌再一次组织的进攻。
怕你恨见!"
姜望只道了一声,而后瞬开声闻仙态!观自在耳!
在一瞬间便获得了堪称繁复的声音情报踏步如电,险而又险地避开了尚彦虎和薛昌,遥遥伸手,对着正杀向重玄遵的触让一按!
他的身上还在流淌鲜血,根本来不及处理。
可他的姿态是这样酒脱!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把握全局!
人身有脊柱为龙,能引八风为虎龙在通天海,虎在身外身!
八风之中,有一者,名为不周。
不同于三昧真火之于火界。
姜望能够早早地融三味真火于火界中,却难以将不周风化进龙虎。是因为火界本就是以火为基础,无涉其它。而对传承自故肠帝国的龙虎来说,八风若是失衡,术的基础就毁掉了。
如今成就神临,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一点。
甚至于以不周风拟化八风,使之均衡,犹带杀意!
所谓明庶风、清明风,景风,凉风,间阁风,不周风,广莫风,融风。
此八风者,天地之用。
擒住脊柱,是人身之根。
显现神魔之身的触让,就此在空中一顿。甚至于体表有几根幽蓝血管,被绕身的八风给撕斯破,飘荡着一缕缕触须般的血丝,
他恐怖的力量顷刻便将八风挣破,反手镇压通天海,
但重玄遵已经一个翻身,反越他的后背,月轮刀顺势抹过,斩入脖颈半截!
鲜血如瀑狂涌,像是在半空展开了一张红布。
触让却似无甚大碍,连声痛吼也没有,只将后肘一撞如推山,轰向重玄遵的面门。
终是只打中了一角白衣。
及时抽身的重玄遵,修忽一折,却是已经靠近了姜望的战团,顺手一刀,便斩薛昌!
此时此刻,姜望正和尚彦虎、薛昌杀成一团,当中还间隔着郦复试图锁定战局的道术。场面上已经落入绝对的下风。只是以韭夷所思的灵巧和预判,才能一次次解开杀局,勉强维系。
薛昌没料到重玄遵伤成这样,还敢胡乱参战,险些被让打死,还敢来撩拨他阳陵侯蒙味神通的无功而返,好像让他被小觑了!
他的身体由实转虚,避开了刀芒,又自虚转实—一铛!铛!铛!
他身上的肌肉炸响,竞然发出编钟的声音。
恢弘,浩大,演奏一曲古老的赞歌姜望曾经饮过一种名茶,叫做“乐候醉酒”,茶盏形如编钟,茶沸自击得乐,令人听而忘忧。然而彼声与此声相比,几是不值一提!
虽是天下之名茶,怎及大夏封侯之神临?
活灵活现的阴阳鱼,跃飞在薛昌的身后虚空里,
他已是动了真怒,他的力量毫无保留!
双戟翻落下来,是他最强的一式杀招一如歌!
往事已千年,岁月如歌咏。
把虚幻的历史,杀进真实里来。
把真实的重玄遵,抹消在时光里!
此刻,郦复配合尚彦虎,压着姜望在打。
此刻,触让的神魔身正在急速靠近,
此刻生死悬于一线,重玄遵却仍然直视着薛昌!
这一次他机变百出的身法不再显现,他以一种难以言说的勇气,在如歌的载锋里,直面,直行!
寒亮的载锋映照在他的眼眸中,像是棋盘上的白子叠上了黑子。
一颗崔璨的、美丽的事物,就此碎灭了。
最后一次碎灭!
他一直在保留自己的星轮,为此在先前的逐杀战里,连胳膊都丢掉了一只。如此在凶险至极的逐杀里,保留了最后两次使用机会。
在这场战斗里,他并不把星轮当做保命的手段。
而是杀死敌人的契机!
上一次用于杀死靳陵。
那么这一颗…送给薛昌!
星轮碎灭的同时,他的刀已出手。
这是最后的力量。
这是他重玄遵,最后的骄傲!
日月星三轮斩妄刀,已经失去了星光。
但仍然可以斩去虚安,斩杀真实!
刀锋横抹!
那一条高高跃起的阴阳鱼,被直接斩成了黑白两色,各自化开。
进虚幻中的薛昌,像一个泡影破碎了。
他被斩灭在虚幻里!
那编钟之声犹有余音,如歌戟的余澜仍在前涌。
一只坚决的手,抓住了重玄道的后领,将他一把甩开,使已经力竭的他,避免了同归于尽的结局!
而代价呢?
倏忽至此的姜望,回旋一剑,斩开了愈见凶房的触让,
对于尚彦虎那绝不给喘息之机的拳头,他不得不翻掌接上,结成祸斗印,手笼幽光!
诚然这是绝妙的印法,神临之后更见威能。
可尚彦虎的拳头,怎可轻接?
幽光当场被打爆。
姜望的左臂,直接被轰烂了。在风中飘卷的,只有残破的、空荡荡的半截袖管!
痛苦不自觉地跳在眉头上。
姜望那赤金色的眸子,一瞬间消退了不朽之光!
好似是他的乾阳赤瞳都被生生击溃,无法再维持。
然而此刻,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过了飘渺的幻影,如似天地混转!
人世间!
谁曾见我五神通?!
见我歧途者!
谁能不死?!
命运在这一刻,开放了选择!
尚彦虎穷追不舍的一拳本已经临近,却忽然感受到一种极端的恐惧。
拥有浑钢劫身的他,不知怖惧何来!
此时此刻—
神魔触让正在极速逼近,将空间都碾出了爆响。
气息衰落至谷底的重玄遵,已经被甩得极远,像一只断线的、无力的风筝。
身显铁灰色的尚彦虎,拳对半边青衫已殷红的姜望,拳劲鼓荡的是风云!
而大袖飘飘的郦复,竟然反手一抓,自心口位置,抓出一支朱红色的笔!笔杆上是镂刻的夏国文字,
记录着一种种不可磨灭的精神或日前赴后继,或日薪火相传,或日舍生取义,或日兼济天下!
他的灵觉最是敏锐,最是感受到了一种莫测的恐怖力量。
因而以笔而书,拿出了搏命的手段。
指姜望而斥日:“侵国不义,杀人不仁,当遗臭千古,用骂名而诛!"
朱红色的笔摇动起来。
冥冥之中拨动了某种末知。
古来笔如刀,骂声可杀人!
无者可杀乎?
断章取义而后可杀!
未行不义者可杀乎?
移花接木而后可杀!
活在一张口,笔写两面人。
与义者盖不义之棺,为不仁者披仁者之旗。
是为神通,朱笔!
此神通本是勾杀生死。
早先开发此神通的人,是朱笔一落不能移。
后来神通拥有者,则展现了更可怖的力量,既能颠倒黑白,更可积毁销骨。
说起来,这门朱笔神通,在儒门修士的历史中,也不算多么罕见。
但在郦复用来,竟然史笔如铁,功过自磨!
竟有了一些因果循环的味道。
无怪乎近些年来,他多次要与薛昌再争虎台,薛昌却避而不理。
真已经到了一种恐怖的境界!
可是在这个时候—一吼!!!
神魔身的触让在怒吼!
几乎是毫无征兆地,他骤然就爆发了极度恐怖的力量。
那幽蓝色头盔中,两团魂火之下,原本应该是口鼻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幽暗的、吞噬了所有光线的游涡。
自那旋涡之中,有着寂灭感受的、无形的波纹,就此扩散了。
神魔触让最强的杀招一神泣!
与异兽融合的他,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力量,可心志也由此受到赤血鬼蝠的冲击。
况且一人一兽都是在重伤状态、意志虚弱的时候融合,嗜杀的本能本就难以压制。
这让他第一个陷入歧途!
他当然有足够的意志,控制自己将杀意对准齐国天骄。
可是杀的选择有很多。
此一刻他对姜望的杀意膨胀到了极限。
这一式神泣,是不分敌我、无差别覆盖的恐怖杀招!
在声音的世界里,它几乎达到了神临层次的顶峰。
像它的名字一样,足以让神明悲泣!
姜望一瞬间七窍流血,独臂握住的长相思,几乎也在惠鸣那是剑灵正在被推毁的哀声。
但与此同时。
拥有浑钢劫身如尚彦虎,痛苦得直接在空中倒翻,头朝下倒栽向大地挥动史笔如丽郦复,当场握不稳朱笔,半跪空中,抱头悲鸣!
触让一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幽蓝色的魂火跳跃,停止了【神泣】他不该停止!
拥有声闻仙态,掌握观自在耳的姜望,对于音杀之术的抵抗力,远远强过尚彦虎,远远强过郦复哪怕是在神泣持续的过程中,他的七窍流血,他的长剑颤抖,可他握剑的手也没有动摇!
触让这边神泣刚停,姜望就已经拔身而起。
他的眼中有血泪,嘴角有血痕。
身上的青衫,已被鲜血染了大半红,
可是他已经穿身纵过了郦复身前其时也。
郦复半跪抱头,如在忏悔。
姜望只身掠过,是仙人罚罪。
于是一剑枭首!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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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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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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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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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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