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泥之中,与君发相缠,寸心无可表,唯有魂一缕,燃起灵犀一炉,枯骨生出曼陀罗。
“千山已尽一峰孤,立马行人莫疾驱。
从此蜀川平似掌,更无高处望东吴。”
世事无常,白珏和白瑾错手杀了人,按照当时的律法应当处以绞刑。
春楼的嬷嬷害怕极了,一心把二人推出去顶罪,白珏和白瑾被关在春楼的暗房里,看守的人奉了嬷嬷的命,私下动用了刑法。
李翰林知道之后,用不多的俸禄上下打点才在春楼的暗房里见到了关押的白珏和白瑾。
彼时相见,潦倒落魄,三个少年几乎阅尽了人世沧桑。
“我一定会救你们出去的。”李翰林没想到白家兄弟会是那般模样,身上裹着艳俗的华裳,脸上是还未洗净的脂粉,没有了从前的骄矜,只有家破人亡后的破碎疏离。
“你要保护好自己,我们杀了人,逃不过去的。”白珏摇了摇头,他们已经注定要死,不能再连累别人了。
“我帮你们收敛了家人的尸骨,如果有机会我定会为白家平反的。”
李翰林的话让白珏和白瑾落下泪来,那滚烫的泪水滴在李翰林的手上,灼伤了一路风霜。
“贤弟的大恩我们无以为报,请受我们一拜!”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白珏和白瑾郑重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李翰林是真心和他们结交,不论生死贫贱,他们永远都是最好的少年之约。
“我们二人难逃一死,心中除了白家平反一事,还有一个心愿未了。”
白珏和白瑾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他们不能哭。
似乎猜到了白家兄弟的意思,“你们说吧。”
“我们兄弟的关系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即便世俗不会承认,但我们已经认定了彼此,我们想在行刑之前成了婚嫁大礼。”
“我们听说,夫妻拜堂叩首才算牵了红线,就算以后一个先死下了黄泉,也有红线牵着,到了奈何桥就再走不远了,另一个还能寻到他,来生还做夫妻。”
白珏和白瑾握紧了彼此的手,眼中是决绝的坚定。
“我们知道这有些为难……”没等白瑾把话说完,李翰林就打断了他:“不必多说,我会做到的。”
“可是,你的前程?”白珏白瑾虽然心里很想和对方成亲,但如果用李翰林的前程作为代价,他们不会安心的。
“你们放心,世俗的枷锁困住的是人心,从来都不是魂灵,谁人没有爱欲,男欢女爱也好,分桃之癖也罢,都是人之常情,我从来都不惧怕世俗,我怕的只是魂灵的不自由。”
李翰林这番“离经叛道”的话彻底点醒了白珏和白瑾。
死有何惧,魂灵的不自由才是束缚住世人的枷锁。
“愿来生我们还能再续。”千言万语也道不尽此时三人的情谊。
过了三日,官府的判决下到了春楼,白珏白瑾当街处以绞刑,以儆效尤。
临刑之前,李翰林又带着物品来到了暗房,他特意买通了看守的人,这是白珏和白瑾的大喜之日,怎么能不好好打扮呢。
“我带了喜服,你们快穿上!”李翰林强迫自己换上笑脸,好日子,不能哭。
“哥哥,你看,喜服多美啊!”白瑾不住的抚摸着李翰林带来的喜服,真好。
“我们一起换上吧。”
昏暗的灯光下,白珏和白瑾互相换上了喜服,李翰林替二人整理了鬓发,恍惚之间,李翰林仿佛又看到了从前。
“时辰已到,快走吧!”
门外的催促不合时宜的响起,刚才的一切美好都要消散。
行刑台上,白珏和白瑾一身喜服,不顾底下人的指点,手一直牢牢的牵在一起。
李翰林掏出了早已经写好的婚书,这一程,他定要奉陪到底。
“此一拜,叩敬皇天后土,予此良辰美景。”
这场婚礼,没有祝福,只有黄泉的风在呜咽,白珏和白瑾在李翰林的声音里对着天地一拜,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说他们不知羞耻。
没有理会人群,李翰林继续做白家兄弟的婚礼司仪:
“此一拜,敬谢高堂,予我二人此身此性。”
白珏和白瑾对着父母的埋骨之地遥遥下拜,已经有人开始高声叫骂,三人都没有理会。
“此一拜,致我二人和谐,情敦鹣鲽,共许下白头之约。”
最后一拜,白珏和白瑾相视一笑,纵死黄泉心也甜。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订此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此证:姑苏白氏白珏,姑苏白氏白瑾。”琇書蛧
一场旁人眼中的闹剧,在行刑官的高声叫喊中落下了帷幕,从此离人万里遥。
在场的神明已经见惯了生离死别,社稷图里的悲欢爱恨对他们来说触动不算大,但对于苏小小来说却不是这样的。
“他们死后,我也受了牵连,被罢了官,但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他们。”
找回了理智的李翰林悠悠的说出了他之后的遭遇。
“那你为什么会受到另一个世界李翰林的影响?”苏小小来不及消化白珏和白瑾已经成亲了的事实,渡魂人的任务便提醒了她该去找到李翰林的症结所在。
“在另一个世界,他受到了非人的折磨,三人依次身死后,两股恶魂之力没有了宿主,都寄托在了李翰林的魂魄上,因为死后怨恨不消,冲破了三千世界的禁锢附着到了这个李翰林的身上。”
清源真君为苏小小解开了疑惑。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就全都是对他们的怨恨,说不清道不明,找不到缘由,但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你要找到白珏和白瑾报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抓那么多的男男女女来冥婚,潜意识里有人告诉我是枉死的村民太孤单了,可我又总觉得是我自己经历过一场绝世婚礼。”
李翰林一五一十的说出了千年来自己的行为,找到了执念,李翰林像是舒了一口气,自己过了一千多年浑浑噩噩的生活,现下找到了答案,无论受到什么惩罚他都释然了。
“冥王陛下,请您裁决吧。”清源真君不想掺合冥府的事,直接把最后的裁决权又推到了冥王苏瑜的手上。
“一切有因才有果,是本座种下了黄泉之花的恶因,你们三人吞下了轮回的恶果,错的是我们四人。”
冥王苏瑜的话让苏小小很是震惊,他狠起来自己都罚?
“崔莳,你来说吧。”
“按照冥府律例,冥王禁闭领受落神鞭百下,白珏白瑾禁闭七日,李翰林抽剥灵魂,永世为冥府服务。”
判官崔莳宣判了四人的结果,清源真君功成身退,只是离开之前把一根玉钗交给了苏小小,说是给妹妹的见面礼。
“怎么一个两个都送簪子啊!”收下了清源真君的见面礼,苏小小还是吐槽了一下神仙的行为,太俗套。
“对了,落神鞭是什么啊?”苏小小想起冥王苏瑜要受的惩罚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你自己去问他吧。”孟婆无华一耸肩,示意苏小小自己去问,这可是她为二人创造了大好机会。
“什么是落神鞭?”
“你不是不在意我吗?”
苏小小一阵语塞,他怎么还在别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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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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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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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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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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