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上的于东放下教案,跟学生们说道:“我相信,需要用到戏剧性的不仅仅是文学创作,不管你们学的什么专业,可能都跟戏剧性息息相关。对戏剧性的学习和研究,也可以为你们的艺术创作提供一条不太一样的道路。”
“这门通识课已经结束,我要讲的东西也已经讲完。”
学生们正听得津津有味,忽然听到于东的“结课陈词”,顿时有些不适应了。
“于老师,这课时也太少了吧,一个多月就没啦。”
“是啊,是啊,于老师,我们对戏剧的了解还不够呢。”
“再接着开课吧,于老师你不是说还有一个戏剧中的文学性么,干脆一起讲了。”
于东看着已经满座的教室,颇为自豪地笑了起来。
一开始,为了约束这些学生,他还要拿着点名。
后来发现,每次来的人比名册上的还要多,有时候多出来的那些同学只能站在后面听课。
金艺的学生们对于文学和戏剧的兴趣超过了他的想象,每次上课之前和下课之后,也总有学生跑来请教问题。
有些学生甚至会自费去买一些专业性的书,看过之后有不懂的问题就会来问,他们的积极态度俨然像是对待一门专业课。
为了给同学讲案例,于东会在课上提到一些近年在国内发表的小说,比如上上节课就提到了的《平凡世界》,在上节课他就见到不少学生手里抱着本《平凡世界》。
学生们还自发成立了一个戏剧社,听说办得不错,已经吸纳了不少学生,他们在一起除了讨论课上的内容,也会交流其他跟戏剧和文学相关东西。
而且他们现在正在跟学校申请活动场所,大有一副要大搞特搞的劲头。
相信这个申请很快就会通过的,吴常新让于东开课为的就是把学校的戏剧文学氛围给营造起来。学生们这么有热情,吴常新当然会支持。
看着显得有些激动的学生们,于东抬了抬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等到教室里安静下来之后,他开口说道:“下次课很快就会来的,具体时间你们等通知,现在下课吧。”
说完于东就拿着教案走出了教室,这一次他没有给学生们留问问题的时间,直接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课程。
走出教学楼后,于东没有急着回宿舍,而是信步在学校里面逛了起来。
四月底的夜晚,已经能够看到夏天的影子,黄瓜园的蛙叫声也一天比一天要更响亮。
这个月里,于东把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学校的工作上面,虽然也构思了几篇小说,但是都没有急着动笔。
即便如此,他的产量也已经够让人惊讶了。
下个月,不,应该说从这个月底开始,他的几部作品就要集中上线。
即将在《钟山》发表的《吕秀莲》,在《收获》发表的《后裔》,在《科幻世界》发表的《七号监狱》以及还在连载的《第二世界》。
就算撇开几篇科幻小说,同一月连上《钟山》和《收获》对一个年轻作家来说已经是极不容易的事情。
这时一阵风吹来,于东晃了晃脑袋,不再去想小说的事情,他决定让大脑歇一歇,暂时把身体交给双腿,随便它们将自己带往哪儿。
沿着操场,走过政务楼,于东来到图书馆门口。
路灯下,一对小情侣正用手按着图书馆门口的许愿石念念有词,之后看到于东朝这边走,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两人便手拉手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于东抬头看了看天空,并没有月亮。
五月下旬,学校新大门的工程就要开工,到时候旧大门被拆,这块许愿石应该会跟着拆掉的大门一起被运走。
大概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即便没有月亮,学生们也会来许愿。
想到这里,于东才发现自己两世都没有对这块石头许过愿,不免又有些遗憾。
今晚不知不觉走到它跟前,大概也是冥冥中有种缘分,所以于东慢慢走到石头跟前,决定许个愿。
“是放左手,还是右手呢?”
于东犹豫了一会儿,干脆把两只手都放了上去。
但是问题又来了,手是放上去了,许什么愿呢?
于东不是没有愿望,而是愿望太多,一时想不起应该选哪个。
“格啷啷——”
就在于东考虑许什么愿望的时候,一阵自行车铃声传了过来。
于东转头看去,见吴常新骑车过来,便把手从石头上移开,站到了路边。
吴常新骑到于东面前就停了下来,笑呵呵地说道:“于东,这么晚了,你在这干嘛呢?”
“我刚下课,随便逛逛。”于东笑着回道。www.xiumb.com
吴常新看了看旁边的许愿石,笑容依旧挂在脸上,“我看你怎么像是要对这块石头发功似的,难不成这石头真跟他们说那样,有灵性?”
说着吴常新还举起双手,比了一个发功的手势。
于东有些意外地看着吴常新,这老吴平时可不会这样开玩笑,他肯定是遇着什么高兴的事情了。
“吴校长今天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啊。”
吴常新笑眯眯地看着于东,“看来我表现得很明显嘛,这都给你看出来了。没错,有个好消息,戏剧系的事情有眉目了,如果进展顺利下学期我们金艺就能重新拥有戏剧系了。”
“确实是个好消息。”于东点点头,又疑惑道,“不过现在这个时间点,恐怕是赶不上招生了吧,七月份可就要高考了。”
吴常新摆了摆手,轻松道:“这不重要,方法有很多,你放心吧。现在我考虑的主要问题是尽快把师资给落实,咱们这个戏剧系可不能光指望你啊。”
“我也不是戏剧专业的,在旁边帮帮忙还行。”
“过分谦虚就是骄傲。”吴常新笑着骑上自行车:“我先回去了,你继续散步吧。”
“吴校长慢走。”
目送着吴常新离开,可以看得出来他确实很开心,年过半百的人了,这会儿蹬脚踏的步子却轻盈得像个追风的年轻人。
于东不免感慨,老吴真是不容易,整日操心学校的事情,每天晚上回去得都很晚。
他在学校里面其实有套房子,不过因为家里面人太多,所以没有搬到学校来住。
等到吴常新骑车走出学校大门,于东又转过头来看向许愿石。
“唉,这个愿望给老吴吧。”
随后于东对着石头许了个愿望,希望吴常新身体健康。
……
周六早上,梁永生一大早就去了书摊,因为昨天路过书摊的时候老板告诉他新一期的《科幻世界》今天能到。
他到书摊的时候,老板刚把摊子摆出来,见到梁永生后,老板笑呵呵地指向摆在站架上的杂志,“已经到了,梁老师你自己拿吧。”
梁永生点了点头,快步走到站架前面。
这站架是老板自己制作的,做工虽然粗糙,但是还算有用,平时专门放一些畅销的和卖不掉的书。
梁永生看着上面摆着一排《科幻世界》,意外道:“老板你这次进了这么多本?”
“卖得好不就多进几本么?谁还跟钱过不去啊。上次进了十本没够卖,我这次干脆进了二十本,反正卖不完也能退。”
这会儿时间还早,没有客人,老板也是清闲,干脆拉了两个板凳过来,自己一个,给梁永生一个,然后坐下来点了支烟。
“还别说,这事也托你的福。本来我这里都是不进这杂志的,后来因为给你带所以多拿了几本,没想到还挺受欢迎。”
梁永生从架子上拿下一本《科幻杂志》,“一般看这杂志的都是什么人?”
“学生比较多,都比较年轻。这杂志,一般年纪大点的也看不进去。”
梁永生摇了摇头,他对老板这话不太赞同,不过也没说反驳的话。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杂志的封面上,当他看到“于东新作”几个字时,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又有新作?”
嘟囔了一句,梁永生连忙找到那篇新作《七号监狱》,没顾得上看《第二世界》就先看起了这篇。
小说的篇幅挺长,梁永生看了好一会儿才……不对,还没完。
看到结尾处的“未完待续”,梁永生咬了咬后槽牙,忍住了骂人的冲动。
又是熟悉的味道,又是熟悉的配方,新作《七号监狱》竟然又是连载!
这简直是一坑为平,一坑又来。
而且断得恰到好处,《七号监狱》正连载到主角要开始越狱的时候,然后就生生断掉了。
罢了,罢了,追两篇小说跟追一篇小说也差不多了,反正都是一本杂志的。
随后梁永生又想到还有《第二世界》的最新连载,心情又缓和了不少,忙又翻到《第二世界》那里。
……
“这些读者个个都是人才哇!”
几天后,谭锴看着读者们的来信,一边看一边笑。
旁边的杨萧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说道:“读两条来听听。”
“好,我来找几个有意思的。”谭锴在信堆里面找了几封,然后读了起来,“听听这个——就不能多出一点?瞧不起谁呢,我们难道还差你这几本杂志的钱?”
“有趣。”
“再听听这个——昨晚我看杂志被我妈妈逮住了,她不但没有批评我,竟然还表扬了我,因为她知道我在追《第二世界》,觉得我很有毅力。这么慢的连载都能坚持追,何愁大事不成……”
“还有这个——严正通知,兹令贵社火速发售新一期杂志,否则我将带领十万儿郎攻占贵社,届时楼毁稿失,勿谓言之不预也!”
“哈哈,可真有意思。”杨萧拿手搓了搓眼角笑出来的鱼尾纹,“最近读者的热情很高啊。”
谭锴放下信件,笑着点头,“确实很高,而且大部分都是来抱怨连载的,很多人还威胁要退订。不过杂志销量可骗不了人,新一期保守销量在一万五千册左右,相较于去年十一月份,已经翻倍了。”
“会越来越好的。”说着杨萧站起身来,走到自己的办公桌边,从桌上将《钟山》和《收获》拿到了茶几这边放下,“新出来的《钟山》和《收获》你还没看吧?”
“上午这两本杂志就到我办公室了,不过我哪有时间看啊,这段时间编辑部真的很忙,怎么突然说起这两本杂志?”
杨萧将两本杂志推到谭锴面前,“你看看吧。”
谭锴一脸疑惑地看了眼杨萧,然后先拿起了《钟山》,在目录里面找了起来,随后就看到了于东的名字。
他忍着惊讶,又拿起《收获》,再次在目录看到了于东两个字。
“这……”
“于东这个月同时上了《收获》和《钟山》,《收获》上的是中篇,《钟山》上的应该是长篇,只连载了前半部分。”
“社长你已经看了?”
杨萧点头:“看了,很精彩。特别是那篇《吕秀莲》,虽然只连载了一半,但是这篇小说所展现出来的东西已经非常震撼人心。于东的叙事依旧是那么令人惊叹,我不太懂文学专业的那些东西,也说不出他的叙事方式算什么流派或者体系,可就是很有魅力。”
“这我也不懂啊。”谭锴摊了摊手。
他们两个人都是理工科出身,对文学的鉴赏主要是靠直观的感觉。有时候杨萧也在思考这件事情,虽然科幻文学对故事性的要求更高,但是叙事的魅力绝对也不容小视。
于东的科幻小说就提供了一个模板,假如把读书比作吃饭,那于东做的这锅饭,就让人刚吃进嘴里不会觉得生硬干涩,多嚼几遍又能回味无穷。
谭锴倒没有纠结于东的叙事,他只是感慨,“我一直相信于东会成为国内科幻的领军人物,但现在看来,他可能不仅仅会是科幻文学的领军人物,还有可能在纯文学界执牛耳。”
杨萧摆了摆手,笑道,“这恐怕不可能,纯文学界可没有人能执牛耳,任何时期的文人们都在争高下,却很难争出高下。科幻小说只要卖得好,拿奖多,那就是厉害。但是纯文学作品,拿奖再多,卖得再好,也有人不服的。”
谭锴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不过可以确信的是,这段时间于东的名字肯定是不可忽视的了。”
“这是自然。”
……
谭锴说得没错,从四月底开始到五月初这一个礼拜的时间,于东这个名字就以不同的方式出现在各类人的眼前,有些人甚至感觉生活到处都是他。
方涛和朱福先他们这一群中学生感受最为强烈。
“疯了,疯了,《钟山》里面也有他。”
几个学生把《钟山》、《收获》、《科幻世界》几本杂志一字排开,长吁短叹起来。
三本杂志,四篇小说,几天之内接连出现在他们面前,让他们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仿佛前一秒他们还在于东的带领下领略曲折离奇的幻想世界,下一秒就被于东拽回了冰冷的现实主义当中,实打实的冰火两重天。
“说不定郑老师上课时又要把这两篇小说拿出来讲。”朱福先开口道。
其他同学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谁都知道郑老师他超爱于东的,上课的时候张口闭口都是于东,平时讲到什么修辞手法和表现手法,都会提一嘴于东怎么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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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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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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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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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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