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于东输了十块钱。
临了,程立业笑眯眯地说道:“于东啊,你这技术还是得练啊,这麻将啊,虽然运气成分很大,但是样本一旦多了,概率就占了上风,你要时刻清楚自己手里的牌,什么情况下胡牌的概率最大。只要懂得利用概率论,即便是一次两次会输,时间长了也是一定会赢的。”
“是是是。”于东连连点头。
所谓千年的媳妇熬成婆,千年的儿子熬成爹,之前程立业被他老子的概率论洗礼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转头来他就开始训自己女婿了。
不过训话的时候,程立业是笑眯眯的,因为今天下午他赢了十几块钱。之前他输给老头子的钱,又从女婿口袋里赢了回去。
……
晚饭过后,于东跟程砚秋两人肩并肩走在安仁街上。
虽然寒冬已至,但是安仁街却依旧热闹,街角开了家音像店,正播着张雪友的新歌《吻别》。
今年这首歌太火了,大街小巷都能听到。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歌,于东忽然想起了周杰伦的那首《听妈妈的话》。
“你会开始喜欢上流行歌,因为张雪友开始准备唱吻别。”
或许这小子现在也在听《吻别》。琇書網
两人走到音像店门口的时候,《吻别》已经唱完,到了下一首歌。
老板大概放的不是正版磁带,《吻别》之后却播起了蔡琴的《你的眼神》。
于东看着程砚秋,“还记得这首歌么?”
程砚秋也在看于东,“记得。”
“好久没听你唱歌了。”
“你要听么?”
于东笑道,“当然要。”
“要听什么?”
“《歌唱祖国》怎么样?”
“这歌等到国庆的时候再唱吧。”
程砚秋忽然站定,站在路灯下,张着双臂将灯光拥入怀中。她戴了一条苏格兰格纹围巾,一半的头发搭在围巾外面,另一半塞在里面,灯光被隆起的头发遮住,但是笑脸却让人看得清楚。
于东心领神会,走到她面前转过身,曲腿弯腰。程砚秋扶着于东肩膀往上一跳,于东连忙托着她的腿将她背好。
上一次她唱歌的时候,也是在他背上。
程砚秋没急着唱歌,先用手焐了焐于东的耳朵,然后又解开围巾松出一半将于东的脖子盖住。两人这样被同一条围巾裹住,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这是我新学的一首歌。”
程砚秋在于东耳边轻声说了一句,随后缓缓开口。
“今夜还吹着风
想起你好温柔
有你的日子分外的轻松
……
爱的路上有你
我并不寂寞
……”
于东听着轻缓的《亲密爱人》,一步一步地朝前走着,风越来越大,但于东却感觉越来越暖和,从里到外的那种暖和。
就好像,这样一直往前走,即便没个目的地,也挺不错的。
不过目的地还没到,一首歌就唱完了,于东犹不知足,笑道:“再唱一首。”
程砚秋哈了口白气,“今天的演出到此为止。”
歌唱完了,于东却没将她放下,她也紧紧地搂着于东,不想下来。
“你为什么叫落落?”于东忽然问。
程砚秋伸头看了看于东的侧脸,“就这么想知道?”
“那当然。”
“因为我八岁的时候写过一首诗,诗的名字就落落。”
于东饶有兴趣道:“你八岁就会写诗啦。”
“不要小瞧我,我从小就是才女。”
“嗯,不小瞧,那落落才女,可否把大作说与我听听?”
程砚秋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树叶子先落了,雪才落,接着是房檐上的溜溜,落在地上,砸一个窝,天上的白雾落了,小草跟着发芽,云里的雨落了,压住扬起的尘灰。”
于东听完,笑了,“这不像是一首诗,倒像是一句谚语。”
确实像谚语,句子简单,却写了很多东西,从秋天写到了夏天,正好是一个轮回。
但是对于一个八岁的小孩来说,有这样的叙事观是非常不容易的。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首诗是从秋天开始了,正好对应了她名字中的那个“秋”。
如果站在一个中文系学生角度来看,还可以分析出更多的东西。
这首诗总共九句,关于冬天的却占了四句,在诗人的眼中,冬天显得非常漫长。
最后一句的“灰尘”应该是象征着某种反面事物,可能是作者烦躁的情绪,也可能是生活中的一些糟心事,但是一个“压”字却又把这个糟糕的事情给消除了。
所以作者创作这首诗的时候,应该处于一种刚刚从坏情绪走出来的境地。
……
当然,以上都是瞎说。
于东八岁的时候,别说是写诗了,连日记都写得磕磕绊绊,不少字词需要用拼音代替。
当然,程砚秋能这么早慧,于东也不意外,有一个中文系老师做父亲,这一块启蒙就要比别人早些。
程砚秋捶了捶于东,以此来报复他的嘲笑。
“其实,我叫落落,不是因为这首诗。”
“啊?那是因为什么?”
“我小时候特别瘦,我妈希望我能多吃点。”
“然后呢?”
“没然后,就因为这个。”
“这有什么联系么?”于东一脸疑惑。
“你自己想去吧。”
随后程砚秋从于东身上滑了下去,朝前跑去,“你走得太慢了,这样走下去,明天早上我们才能到学校。”
“我慢?”于东整了整衣服,做出起跑的姿势,“倒叫你看看,什么叫吉旺镇飞毛腿!”
……
第二天,金陵下了场大雪,雪还没化光的时候,学校就放寒假了。
于东回到上沪,稍作休顿,就去了一趟《收获》,他要趁着年前去打声招呼,如果金羽澄在的话,顺便见一见他。
先见到了王瑜,作为于东的责任编辑,《收获》里面除了程永兴,就属他跟于东最熟。
王瑜在《收获》已经不算新人,手上除了于东也有不少作家,而且为了方便沟通,程永兴还把余桦也纳到了王瑜手下。
现在王瑜坐拥于东、余桦两个,在社里讲话也有底气多了。
王瑜为人敦厚、认真,但是做编辑的,都有个臭毛病,见到作家头一个就问有没有新稿子。
“于老师,最近有没有新作?”
于东屁股还没坐热,就被王瑜催稿,笑呵呵地说道:“有啊,《生化危机2》,你要不要?”
王瑜舔了舔嘴唇,笑道:“还是不要了,不过你要愿意把稿子拿给我看看,我是非常乐意的。”
“那你可真是想得美。”于东喝了口茶,又说,“其实还有一部,不过是推理、惊悚类的,你们恐怕也不会要。”
王瑜想了想,说,“那也说不定,之前的《混沌日记》你不也说是科幻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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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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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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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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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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