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校,这个笑话嘛,呃……”拉帕什忍着笑,一本正经地点评道:“虽然我知道您是咱们舰队的冷面笑匠,第一笑话大师,但这种事情可开不得玩笑。”
“参谋长阁下教训得是……可是,下官这次真的没有开玩笑啊!根据我方情报人员的估算,敌禁卫舰队预计应该于后天,也就是12月27日晚间以前,也即是敌联合舰队演习的第七天,和他们汇合。而霍恩少校本人,则将于12月28日的凌晨6点之前,关闭星堡的防御系统。如果下官预料得不错,在此之前,敌舰队就将对我们发动突然袭击!”
不知不觉中,杨希夷已经把“凯泰人”说成“敌舰队”了,但好像大家也没注意到这一点。
“他,他凭什么这么做!……我的意思是说,直布罗陀β星港防御中枢的守备是军区保安部直辖的,他没有权限进入,也不可能对付那么多人。”
“……直布罗陀星港内已经潜伏了超过30人的突击队员,都是通过帝国的科考船或商船入境的,我方人员已经将他们尽数擒拿或击毙。他们的身份已经确认,的确是凯泰王国的特战部队,也承认他们将在12月28日凌晨,配合霍恩少校的行动。”xǐυmь.℃òm
说到这里,杨希夷忽然收敛了一贯以来漫不经心人畜无害的态度,正声道:“司令官阁下,敌人的战争信号已经非常明显了。”
“还是胡说八道,凯泰人,还有他们的盟友巴克维鸟人,各种各样的小动作就没有停止过。可现在是和平发展,开拓进取,全银河共享新大陆开发的时代,他们承担不了战争的后果!”拉帕什参谋长嗤笑道。
余连注意到,大家在讨论的时候,似乎都有意无意地忽略帝国的存在,心里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更重要的是,我们前段时间对凯泰人舰队的演习也做过推演,你不是也认为,对方发动战争的可能性不大呢?”一位准将也质问道,估计也是参谋部的成员吧。
派里斯上将一言不发,但看杨上校的目光一直都没什么温度。
“是的。一直到昨天,我也不认为凯泰人会行如此疯狂之举。这是下官的失职。”
合着您不知道啊?那搞出那么大阵仗吓唬霍恩少校是干什么?余连隐蔽地翻了一个白眼。
“我确实是一早就在怀疑霍恩少校,但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凯泰人们会有这样疯狂的计划。星际大战都结束那么多年了,大家都想着开发仙女星系发财呢。这样的计划,一个不慎,便有可能爆发两国的全面战争,这是帝国和联盟都不愿意看到的……而就在前日,凯泰驻地球大使还在新闻发布会重申和平的重要性呢。”
杨希夷停顿了一下,又道:“要不是有余连准尉的提醒,我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余连感受到了一众高级军官讶异的目光和他们的窃窃私语,干脆坦然地挺胸抬头,让自己看上去更牛掰一点,虽然他心中早就在开骂了。
“他对你说了什么?”派里斯上将忽然开口。
杨希夷将余连昨晚的话重复了一遍,又道:“下官觉得余连准尉的话很有道理,便和他约定了引诱霍恩少校先出手的暗号,回去之后便迅速翻阅了关于凯泰方面的情报。就像余连准尉所说的那样,凯泰王国的财政已经快要破产了,而他们这段时间隐蔽购买的各类军用物资,光是我方探知到的量,就已经多到超出常理了。如果不是为了战争,又是如何呢?于是乎,下官便连夜通知了星港保安部长,以及在星港特殊机库整备的柴门上校。”
这家伙好强的行动力和组织力!在场的人,不管是喜欢还是讨厌他的,此时都不得不对杨希夷肃然起敬。
“司令官阁下,敌人已经做好了战争准备!即便不是这一次,也一定会是下次。他们按捺不住的!再加上霍恩少校的供词和行动,已经足够证明这一点的。”
派里斯上将不置可否,紧皱眉头陷入沉思。
“司令官……我们家乡有这样的谚语,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杨希夷道。
“……阁下,如果我们先动手,一个擅启边衅的罪责可是逃不掉的。”拉帕什参谋长低声道。
“沙鲁克,他们可是已经在星港动手了哦!”派里斯上将面无表情地道。
“可是,一切都只是霍恩少校的个人行为,他的口供并不能构成凯泰人准备动手的铁证。真要闹到文明议会打官司,吃亏的一定是我们。地球方面也不会支持我们,说不定……”
说不定就把我们推出来背锅了。参谋长省略了这句话,他知道大家都会明白的,便继续道:“另外,我方舰队虽然集结,但只是监视对方的演习,并没有作战计划。而且,敌第一和第三舰队加起来,是我方现有兵力的1.5倍以上,再加上正在赶来的禁卫舰队,冒然开战对我方极其不利啊!所以,让全舰队保证警戒状态,不让他们钻了空子,就好了。”
“现在,第二机动舰队正在赶来增援……等他们抵达,就算对方有凯泰人的禁卫舰队,兵力也持平了。”方才那个准将也道。
“可是,他们会晚凯泰的禁卫舰队一天,不是吗?拉尔斯那只月球孔雀,能磨磨蹭蹭地过来帮我这个老顽固站街,已经是他捏着鼻子的极限了吧?还能指望他日夜兼程不成?”
嗯,第二机动舰队的提督拉尔斯中将也是月球人出生,而且和派里斯上将有仇,据说曾被老将军当场扇过耳光。
在场唯二的两个月球人面面相觑,却一点都没有感同身受的尴尬感。
“可到了后天,敌禁卫舰队抵达后,他们至少有24个小时兵力会是我们的两倍,乘那时候发动攻击,怎么办?你并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是吧?沙鲁克。”派里斯上将又道。
“……这,这,我们只要做好防御的准备。他们应该是不敢冒然动手的……吧?”
“沙鲁克,你要我把一千多艘战舰上的百万将士,直布罗陀军区的近千万军民,以及南天门的命运,都拱手交给别人决定吗?”
参谋长一时语塞。
杨希夷见缝插针地递上了一份文件:“这是下官初步拟定的作战计划,当然,是参谋长大人早就带我们大家制订好的预备方案之一,下官进行一点点小小的补充,正要请司令官阁下,和您亲自审阅呢。”
“哦,是吗?辛,辛苦你了。”参谋长阁下露出了便秘般的表情,但对方如此滴水不漏,他连表达质疑的机会都没有。
倒是派里斯上将快速地扫了一下电子文档,脸色好了许多:“有点意思!辛苦你了,沙鲁克。还有杨上校。”
“是!这是属下的职责,司令官过奖了!”拉帕什条件反射般的露出了得色,假模假样地自谦了一句。
派里斯上将又道:“如果按照你的计划,我方在开战时会取得巨大的优势!可是,杨上校,敌人既然是准备发动攻击,那就不同于以往,你凭什么认为,他们会留给我们这样的空子?”
杨希夷隐蔽地瞟了余连一眼,正声道:“因为就连他们的中低层军官,此时恐怕也不会想到此次真正的目的,更不用说是我们了。对面的舰队统帅是芮德·赤眼元帅,他是个工于心计的赌徒,且和您打了十几年交道,深知您的为人!既然如此,不如将计就计!”
杨希夷说得没头没尾,派里斯上将却似乎秒懂。
“确实……李元帅当年就说过我,脑子里少了根筋,现在人老了也没什么长进,成了个古板的老顽固咯。”上将笑了起来,露出了缅怀的神色。
大家都在陪着司令官尬笑。他们知道老将军说的“李元帅”一定是共同体的国父,维多利·R·李元帅。在这里,也只有这位年近八旬的老人能说这种话了,其他人便连插嘴的资格都没有。
“沙鲁克,你调教出了一个好部下。”派里斯上将又夸了参谋长一句,沉声道:“这个计划,可以执行!”
“能为阁下分忧,就是我们参谋部成员最大的荣幸啦……”拉帕什再次条件反射,但随即意识到那里不对,赶紧道:“可是,司令官,就算是有胜算,我们依然得慎重。不能反过来让自己变成侵略者啊!”
派里斯上将再次沉默。
“其实,是有一个办法的。”余连冷不丁地开口。
大家纷纷看向了这个舰桥中年纪最轻,军衔也最低的人,目光各异。杨希夷不断地向余连使着眼色,但后者就当没看到似的,继续道:
“凯泰人是骄傲的尚武民族,查伦·猩鬃自负骄狂,有勇无谋!时刻都以为自己是在遵循凯泰武风荣誉的传统武人。他现在正率领着王家舰队,呵,也即是十几艘王家游轮抵达,所以,这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余连停顿了一下:“在我们人类看来有些难以理喻的所谓荣誉感,对凯泰人来说却是常态。要知道,就算是现在,他们也还有比武审判和选王竞技这样的传统呢……所以,让他们自己承认就是了!”
杨希夷若有所思,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有的不明所以,有的大感荒谬,有的冷笑不屑,总体而言,气氛都不算友善。
参谋长大更是直接露出了怒色,大概是觉得区区一介学生不配在这里发言吧,刚想训斥几句,却听他的顶头上司板着脸先开口了:“你的名字,什么来着的?”
对对对,就是这样!好好骂这小子一顿,然他学学规矩,让他怀疑人生。拉帕什中将想。
“余连海军准尉,中央防卫大学830届,战略研究系4年级学生!”啧,我昨天都介绍过一次啦。您老是不是老年痴呆啦?
不少人这才知道这个不守规矩的愣头青竟然是个“月球人”,而且出生“提督摇篮”的战略研究系,态度顿时一变,显露在外的恶意赶紧收敛了回去。有人目光欣赏,虽然之前面露讥讽的也是他;有人点头赞叹,虽然之前摇头冷笑的也是他。
不管怎么说,气氛确实是轻松友好了许多。
太现实了,你们这帮人!
“你的父母呢?是军人吗?”老将军又问道。
余连不明所以,却也坦然地回答道:“啊?家父余潇,是个太空工程师,去世10年了。家母刘绮罗上尉,曾在悬臂舰队第三打击舰队服役,担任舰载机飞行员。18年前的‘新巴黎’事件中牺牲……”
“新巴黎烈士的遗孤啊!难怪……”
上将的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丝温和笑容,但迅速收敛,快得让很多人都以为是错觉。
他随即一拍桌子,用坚硬如同花岗岩一般的声音道:“参谋部,马上开始讨论杨希夷上校制订的作战计划!如果通过,便准备执行!那群双足大猫们这十几年天天都在劳资面前晃悠,早就想扒了他们的皮去做垫子了!灭敌于国门之外,本来也符合人类一直以来的光荣传统!有任何后果,我一力承担!”
拉帕什参谋长的脸似乎都白了不少,小声道:“可是,阁下,这种事情,我们应该要先通知地球方面吧?”
“可以啊……不过现在没这个时间了,等到开始执行了再说吧。我是外环军区督军兼外环舰队司令官,有参议院赋予的主动自卫权。沙鲁克,你知道,我有这个权限!”
“可是,可是,那必须是我们……”
“是的!你,多纳德少将,还有在蓝色方舟上的科恩中将,都有否决权。那么,你们会使用这个权利吗?”
参谋长陷入了激烈的天人交战中,心想谁不知道航海总长多纳德少将,还有副司令官科恩中将都是你这个老家伙的死党,向来就是唯你的马首是瞻的。要想阻止这疯狂的行为,就必须由我,充满勇气和智慧的沙鲁克·拉帕什挑起这千钧重担了!
他刚想说话,却发现司令官一直在看着自己,眼神中毫无温度,就宛若正在看着猎物的,狮子的眼睛。
“明白了!司令官阁下,我必将和您并肩!一直到死!”拉帕什参谋长立正大声道。
司令官阁下的嘴角微微翘了一下,这大概算是他表达感谢的微笑了。
参谋长先生也在笑,这时候除了微笑,他大概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吧?见舰桥的其他人似乎还有些懵,当下便又大喝了一声:“愣着干什么呢?都去干活啊!非要我把你们绑在质子鱼雷上才会动是吧?”
这一次,大家都动了起来。动作很麻利。
余连看着再次陷入了沉默,仿佛花岗岩雕像一样的老将军,暗暗地捏紧了拳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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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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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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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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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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