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孤云慕他看不见上面的字迹，自然不知道为什么竹肃会是这种反应。
他这样问，竹肃只是沉默。他手握得很紧，要孤云慕伸手才能将他的手舒展开来，将他手里的纸夺下来。
“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孤云慕问道，他这些话，更像是逼问，竹肃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反正孤云慕又看不到上面的字，但知道竹肃是这种反应，还是将纸条收了起来，他松开竹肃的手，反手一掌拍在竹肃背上。
“竹肃，你清醒一点。”
他脸上带着怒色，竹肃低着头，并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答话，周围一片寂静，偶尔从夜色里传来一两声犬吠。
“到底是什么，让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孤云慕几乎是恨铁不成钢地问道，若是他的眼睛是好的，哪里看得竹肃这样的蹉跎样子，看着都觉得闹心。
竹肃沉默良久，方才缓缓说道。
“我在这张纸上，看到的是陛下的字。”
“那又有什么，看到就看到了。”孤云慕问道，他就是看不惯萧云晏这副优柔寡断的样子，也就是这样，才勾起他对萧云晏的憎恶来，更是没有耐心。
竹肃没有说话，孤云慕方才冷静下来，要知道竹肃并不是看到什么不重要的东西就会是这种反应，这张纸上应当还有别的信息，只是竹肃又不说，他又不能逼竹肃说出来。
“没什么。”竹肃站起身来，他已经从刚才的失态中恢复过来，抬手用夜明珠照亮四周，除了这些纸以外，并没有发现别的线索，也没有别的东西。
孤云慕黑着脸，竹肃方才的话，跟他刚才的反应，一点都对不上号，可想而知，竹肃欺负他看不见，故意蒙他的。
“你还不说实话。”孤云慕黑着脸站在原地没有动。
竹肃深吸了一口气。“这些东西，已经都是陈年旧事了，还提他做什么？”
并不懂竹肃经过了怎样的心路历程，这又是说成旧事，就可以置之不理的事情吗？从刚才竹肃将纸条上的内容念出来的时候，孤云慕心中大概已经有了定夺。
只是竹肃不知道而已，现在他竟然想要蒙混过关，将这件事瞒过去，未免也太托大了。
这样想着，孤云慕上前一步，拦住竹肃。
“你等一下。”
“你有什么事？”竹肃说。
“既然是陈年旧事，我也有些陈年旧事，不知你想不想听。”
听孤云慕这样说，竹肃只是苦笑一下。“我想不想听，难道不是取决于你想不想说。”
孤云慕叹了一口气。“你果然是这种反应，怪不得当年陛下看不上你。”
竹肃沉默，一双眼睛落在孤云慕身上，孤云慕身上有当年慕景行的影子。高山仰止，可那位燕王萧行谨，却并不算是什么好人。
或许，帝王家中，本就没有什么好人。
若竹肃生在江湖世家，可凭着一腔热血，真情实意行走江湖，成为一代豪侠。赤子之心，在帝王家，却是最无关紧要的。
“难道你要我看着骨肉相残，兄弟相杀吗？”竹肃叹了口气，眼眸中带着悲戚，他虽赤城，却并不是傻子。
“萧云临是我的亲弟弟，难道我就要因为那个位子，去杀我的同胞兄弟。”
孤云慕闭上眼睛。“没人想要你动手。”
“你们想让我袖手旁观，亲眼看着同胞兄弟死于非命，你们将我当成什么人了。”他说话的时候，不自觉的停滞一下，似乎是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将剩下的那句话说出来。
思忖良久，他还是说出了口。“甚至在其中，还有陛下。”
他并没有称呼景和帝为父亲，或许对他来说，这个御笔朱批的准字，已经击垮了他心中仅剩的一点幻想。
“......”回应他的只有孤云慕的沉默。
“云临也是他的亲儿子。”竹肃说着，手掌用力，原本被他握在手里的那颗夜明珠承受不住力度，碎裂。
夜明珠价值连城，孤云慕闭上了眼睛。
“就一个皇位而已，为何要换的如此骨肉相残，父子不睦。”
他从来都无心帝位，却有人要推他坐上那把椅子，他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只是在他年少时候，遇到了这把龙华刀。
龙华刀蕴含龙气，认真命天子为主。龙华出鞘之时，霞光熠熠，白虹贯日，这把刀，认可了将它拔出鞘的那个少年。
这把刀已经跟了他这么多年，或许饮血，但绝不饮兄弟亲友之血，这是竹肃的底线。
他根本无法理解，为何要为了那一张冰冷的龙椅，死这么多人，骨肉亲情，亲缘血脉，一并葬送。
“萧云晏，你太过优柔寡断。”孤云慕叹了口气，“若当初你能做出决定，死的人会更少。”
“若我同意，死的只有萧云临和他的党羽对吗？”竹肃语气冰冷，夜明珠化成荧光鳞粉，从他指缝落下，如发光砂砾一般。
“你什么都没做，才让晋阳有了一场战乱，在兵变中死的那些人，他们原本不用死。”孤云慕叹了口气，闭着眼睛，他脸色平静，似乎是在讲一件跟他并不相关的事情。
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在他的嘴里，比棋子还要更加无用，不过是砂砾而已。
“若是登上帝位就意味要猜忌冷情，这样铁石心肠的君王，你难道就不怕吗？”竹肃问道。
“一将功成万骨枯，莫说是帝王。若你早做决断，就算我们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孤云慕说道。“你不想做的事，自有我们来帮你做，你只需要好好坐在那个位子上，做一个仁君，史书骂名，自然有别人来背。后世对你，也只会是歌功颂德，这样难道不好吗？”
“慕景行！”竹肃眼周染上红晕，他此番是真的动怒，就算他再迟钝，也知道这里究竟放得是什么，温家曾经属于哪一个组织。琇書網
或许慕景行原本就十分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只不过是跟他演的一场戏而已，只是叫他看看这些。
“如今这里已经荒废了，现在说这些，也已经没什么用了。就当是我们运气不好，看错了人而已。”孤云慕说道，他手上拿着扇子。
只是还未动作，便被竹肃握住了手腕。
被这样一捏，手不由得一松，那柄玉骨扇子也摔在地上，只听见一声清脆的扇骨碎裂。孤云慕叹了口气。
“竹兄，这是第二把了。”
他这样一说，倒是将竹肃气笑了。
“这种时候，你还惦记着这些？”
孤云慕又是叹了一口气，继而想起什么，脸上挂了笑。
“毕竟已经时过境迁，跟你说以前的那些事，难道你会高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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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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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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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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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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