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不懂道家玄妙,只是,秦鸾若真能画出来,也不会给秦鸳胡闹。
他们永宁侯府,刻在骨子里的,就是“硬气”。
习武练功,都是真本事。
从前朝末年的战乱走来,不说男丁了,女眷们一样有防身的能力。
别看侯夫人现在上了年纪、筋骨不及从前,当年也能提棍杀敌。
而她季氏,若是个绣花枕头,怎能成侯门媳妇。
饶是现今日子太平了,平日里再用不上那些,但府里对子弟们的要求并未松懈。
秦鸾幼时大病舒缓之后,也被要求扎马步、挥拳来力所能及地锻炼身体,更不用说活蹦乱跳、精力充沛的秦鸳了。
用秦鸳的话说,她现在能把秦渺打趴下,能在与秦沣对局时不落下风。
这一点,季氏深深相信。
毕竟,弟弟秦渺比秦鸾还小几年,被姐姐追着打,根本不是稀罕事儿。
当大哥的秦沣,能对妹妹下狠手?定是谦让着喂招。
秦鸳能如此自信,季氏都说不好她究竟是见识少了太天真、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可不管是哪种,秦家人对自己的武艺都看得很重。
刻苦再刻苦,没有旁门左道。
“臭丫头,又是胡话逗我玩!”季氏又好气又好笑,没有理会唉声叹气的秦治,起身走到书案前,拿起了女儿写好的字,“啧!”
前头一笔一划,笔锋犀利,很有气魄,属于让侯夫人看了都会夸奖的好字。
最后那两列,龙飞凤舞,写得固然不差,就是很飘。
可想而知,臭丫头竖耳朵听他们夫妻说话,心思都不在练字上了。
季氏把这张字交给汪嬷嬷,道:“与她这半个月的字并一块,送去侯夫人那儿。”
她是说不过胡搅蛮缠又爱撒娇的秦鸳,让侯夫人压着秦鸳练字去。ωωω.χΙυΜЬ.Cǒm
汪嬷嬷依着吩咐走了一趟。
回来时,她禀道:“奴婢都交给采薇了,大姑娘在侯夫人那儿,奴婢便没有进屋里头去。”
季氏听完,微微扬眉。
那日忠义伯夫人遣婆子来见侯夫人,季氏自是晓得的。
再后来,伯府的李嬷嬷一日两次到东园,季氏掌家,更不会不知道。
秦鸾与万妙交好,与世子夫人亲厚,定然关心那厢状况。
但……
季氏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怪怪的。
关心对方,不该是日日让钱儿去伯府问安吗?哪有让李嬷嬷早上来、傍晚又来的。
如此想来,十之八九,秦鸾在谋划些与忠义伯府有关的事情,而且知会了侯夫人。
虽说,家中长幼,责任不同,但她季氏,掌着中馈,怎么说也是这家里比较重要的一人了吧?
怎么就她,一点儿内情都不知道呢?
季氏转头,看了眼化忧伤为刻苦、正在院子里练拳的秦治,此时此刻,她突然能体会秦治的心情了。
生分了啊!
不止是与大侄女,连婆母那儿,她都生分了!
“走,”季氏招呼汪嬷嬷,道,“替我换身衣裳,我也练拳去!”
傍晚时候,活动了一番筋骨的季氏总算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忠义伯夫人病了,重病。
因着府里还一个重病患,在太医诊断之后,伯府将伯夫人送往城郊的庄子里静养。
伯府急匆匆的,赶在关城门前,马车就已经出去了。
“外头都说伯夫人病得邪乎,真就病来如山倒。”汪嬷嬷道。
季氏抿着唇,若有所思。
汪嬷嬷继续道:“奴婢也觉得怪,家中重病人需得有避讳,这不稀奇,可婆母避讳儿媳的就太少见了。”
“依礼数看,是该儿媳出府,”季氏道,“可世子夫人,不都传她时日无多吗?先前听说就吊着一口气、随时都会走的,这种状况,怎么挪去庄子?”
汪嬷嬷一听,倒也领会过来了。
世子夫人要是走了,身后事肯定得在府里办。
伯夫人若还在府中养病,到底冲撞,不太合适。
与其到时候再折腾,倒不如伯夫人早些去庄子上来得好。
思及此处,“冲撞”二字进了汪嬷嬷的脑海,就出不去了。
“别不是冲撞了什么东西吧?世子夫人一病不起,伯夫人又……”汪嬷嬷的视线落在季氏的荷包上,喉头滚了滚,哎呦了一声,“夫人,您说,我们大姑娘一回京就往伯府去,莫不是去驱邪做法事的吧?
忠义伯府可不及我们府里,血气重,不怕那些东西!
他家是不是真的……”
“赶紧住嘴!”季氏不由汗毛直立,捏紧荷包,打断了汪嬷嬷的话,“依你这么说,伯夫人此番病重,岂不是大姑娘学艺不精、没有降住那些东西?那我这平安符……”
汪嬷嬷一个激灵,去梳妆台上的妆匣里头,又取了一张来:“夫人,换张新的吧。那东西最多只能在伯府撒野,我们侯府有老侯爷坐镇,您就放心吧。”
“也许只是对敌之术差了口气,画的平安符应是有效的,我这几天睡得顶好,”季氏忙换了,又道,“还有几张,你拿给老爷、阿鸳和阿渺,都给我贴身收好了!尤其是阿鸳,那东西光挑女子下手哩!”
汪嬷嬷问道:“侯夫人那儿呢?”
“送送送,”季氏道,“我亲自送去!”
正好缓解缓解生分。
忠义伯夫人出城养病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清晨,散了大朝会,永宁侯走到殿前广场上,看向被不少人围着问候的忠义伯。
“吉人天相,伯夫人定能康复。”
“民间亦有一些能人医者,重金求诊,许有能治伯夫人病症之人。”
“老伯爷也要注意身体。”
永宁侯背着手,站在一旁听,见忠义伯苦着脸、唉声叹着左右应对,他忍不住哼了声。
要不是他知道其中来龙去脉,他都会信了对方是真心为妻子突病担忧呢。
不过,假归假,倒也是个应对法子。
伯夫人谋害儿媳之事见不得光,对外总得有个说法。
忠义伯亦看到了永宁侯。
他本就比永宁侯矮一个头,如今把柄在人手中,更是觉得又矮了三分。
永宁侯性直,不能拆穿,但可以刺两句:“老弟此番辛苦了啊!”
忠义伯顿时牙痛。
不怕嘴欠的人扎刀子,就怕耿直人忽然阴阳怪气。
忠义伯心里恼火着想开口,抬头见几个红衣身影从不远处过,倏地闭紧了嘴。
那是赤衣卫。
打头的,正是树上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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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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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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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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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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