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瞪大着眼睛看着林繁,完全转不过弯来。
至于那是几个呼吸,他不知道,他连“呼吸”这事儿,都忘了。
直到险些憋过气去,方天才回过神来。
只是,思路依旧是混沌的。
造反,竟然是真的?
这、这怎么可能?
“爷,”方天的嘴皮子直哆嗦,他干脆用力地揉了揉脸,郑重其事地问,“爷,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事儿,您别逗小的了。”
林繁双手抱胸,睨了方天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方天一看这架势,心彻底凉了。
好家伙。
明明白白的,不是开玩笑的意思。
他们爷,竟然真的在琢磨造反。
这、这到底是为什么?
造反,是要掉脑袋的。
不、不仅仅是杀头的事,本身他们来到飞门关冲锋陷阵,就已经是把脑袋系在腰带上了。
为何要来、为何要打?
因为他们面对的西凉大军,他们要守护大周,他们要把西境的土地收回来,他们要完成先国公爷的未尽的遗愿。
上面的每一条,都和“造反”背道而驰。www.xiumb.com
难道,这几条都是假的吗?
他们爷的心里没有大周,他们不在乎被西凉吞了的土地,也对先国公爷的遗憾毫不在乎……
方天在心里,坚定不移地摇了摇头。
绝对不可能!
他跟在他们爷身边那么多年,爷是什么样的人,爷对先定国公抱着什么样的父子情感,他都看在眼里。
他们爷,就不可能做任何让亡父失望的事情!
方天认真看着林繁,问道:“您做这事儿,是先定国公希望的吗?”
林繁的眉头微微一蹙,而后舒展开来。
想到林宣,他的眼底里透出了几分笑意。
“他从没有那么跟我说过,”林繁道,“但这是他想要我走的路。”
方天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道:“小的还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既然是先定国公希望的,那就不会错。”
林繁哑然失笑。
方天这人,敏锐时很敏锐,迟钝时也是真迟钝。
或者说,他是一根筋,认死理。
“再跟你说件事儿,省得你懵,”林繁道,“我是林家的养子,我的生父是先太子。”
方天脑袋里的那根筋,绷断了。
目瞪口呆中,他听林繁简单讲了来龙去脉。
而后,他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林繁。
太离奇了。
他们爷不是他们爷,是皇太孙殿下。
夫人身边的巧玉,才是他们定国公府的大姑娘。
可是,离奇之后,又是合理。
唯有如此身份,才能说得通现在的一切经历。
因为心存大周,所以对西凉痛下狠手;因为要拨乱反正,所以一定会走上“造反”的路。
也只有“皇太孙”,能够让永宁侯都跟着去当反贼。
那他呢?
他是定国公府的家奴,不是宫里的。
有朝一日,爷承继大统,身边还得有得力的人伺候。
他、他是绝对成不了宫里人的!
爷身边,最信任、最麻溜的人,就不是他了……
方天很是失落。
尤其是,他这么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亲随,他们爷身上那么重要的事,他竟然一无所知!
他还怎么有脸说自己是优秀的亲随呢?
“爷,”方天问道,“偃月知道吗?”
林繁道:“我没有跟他说过。”
一听这话,方天心中一喜。
没想到,林繁还有下一句话。
“我估计,偃月多多少少自己琢磨出来了些事儿。”
晴天霹雳!
方天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这事儿是能光靠琢磨就琢磨得出来的?
偃月那脑袋瓜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吓人的东西!
敢情到最后,就知他稀里糊涂,一直什么都不知道。
方天脸上表情精彩纷呈。
林繁大致猜到方天在想什么,饶是眼前压着一堆事,都让人心情一松,想笑一笑。
“没事,”林繁拍了拍方天的肩膀,“永宁侯也一直没与秦副将说。”
“秦副将也被瞒在鼓里?”方天忙问。
见林繁点头,方天嘿嘿笑了。
行吧。
毕竟,人家堂堂世子爷都不知道自家老父亲要造反。
他一个亲随,一直不知情,好像也没那么难接受。
要收拾的东西不多,见林繁准备过去永宁侯的大帐,方天凑上去,小心翼翼地问:“爷,那以后,小的能不能不进宫?”
林繁一时没想转过来,不解地看着他。
方天为难极了:“小的还想娶媳妇。”
之前,舅婆都跟老娘说了,说要给他物色物色。
舅婆眼光好,他可期待了。
林繁这才明白过来,大笑着敲了敲方天的脑门:“里头都装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
方天捂着捂脑门。
哪里奇怪了?
娶媳妇,多正常的事儿。
爷以后也会娶媳妇……
爷自己不开窍,他可是很看好秦大姑娘的。
咦?
秦大姑娘是凤凰,他们爷是皇太孙,这、这不是天造地设?
这么好的机会,这么妙的缘分,爷可绝对不能错过了。
如果舅婆在,方天一定要指出舅婆以前的“错误”。
秦大姑娘当不了定国公府的国公夫人,她得去做皇后娘娘。
见林繁大步出去,方天赶紧跟了上去。
大营里,不少兵士见了他们,纷纷看了过来。
有人不安,有人不忿。
方天没有分心,他只是一门心思地想,一定要多提醒他们爷。
人家永宁侯,手握遗诏二十余年,这等岁数了,拖着一家老小为了他们爷的皇位去造反。
秦大姑娘又先后给爷那么多帮助。
连亲生母亲的下落,都是秦大姑娘找出来的。
这份功劳与苦劳,以中宫为聘,天经地义。
哎?
也不对。
万一,秦大姑娘不稀罕呢?
依他说,就是诚意,他们爷得有满满的诚意。
“爷,”方天赶紧道,“托秦大姑娘的福,给您那么多平安符,玉沙口那一仗打得那么漂亮,您千万别忘了与秦大姑娘道谢。”
林繁脚步不停,打趣道:“我缺心眼?”
方天忙不迭摇头。
两人走到主帐外,林繁被请了进去。
方天留在外头,疑惑着想,难道缺心眼的是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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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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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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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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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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