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城墙建得高大、厚实、坚固,哪怕是攻城器械狂轰乱炸,都无法轻而易举地叩开城门。
更何况,西州城外有地势相佐,使得敌人更加难以靠近。
仅仅是守,余柏有不少信心。
可是,城就是城,它跑不了,连挪一分都不可能。
之前玉沙口大败,大凉不得不严防鸣沙关时,城中抽调了不少兵力前去增援。
现在看来,自是有去无回了。
说到底,余柏也没弄明白,苏置怎么会败得那么突然。
前头抵御尽失,他们西州就成了那跑不了的庙,等着被围了。
当然,面对围城,也并非没有破解之法。
一是朝廷大量增援,里因外和,反把敌人围在中间。
二是切断周人的补给,周人供给不上粮草了,便回自行退去,西州城池危机也就解除了。
城,就这么守住了。
可无论哪一种,都需要有人来办事。
余柏催了又催,朝廷既不说使人救援,也不说派兵绕行、横插补给线路。
这难道是等着周人自己出乱子?
周人等了十几年,头一次能挨着西州城了,他们一定不会轻易退兵。
他要是周人将领,这时候往京中催粮的折子,一天能写三封!
而周人朝廷,勤修内政这么多年,还会送不出粮饷?
路虽远,但都是自己的土地,也不用担心被人劫。
等粮草囤积到飞门关,再步步往西送,有秦胤那样的老将坐镇,稳当极了。
只要这条补给不断,周人光靠围,就能围死他们西州城。
时间,从来都不公平。
周人可以围一月两月,他们西州城却坚持不了那么久。
城中储粮有限,一旦饿了肚子,兵士与老百姓们还愿意守城吗?
恨不能立刻打开城门!
毕竟,在他们看来,这一座城池被大凉朝廷所抛弃了。
要不然,能迟迟看不到一点救援的希望?
便是余柏自己,想到会有可能出现的局面,心情都十分沉重。
快些来消息吧……
他默默祈祷着。
随便什么消息都行,让他可以告诉麾下将士们,朝廷正在努力调兵,来救西州。
这一等,等到日头西斜。
西州城外出现的,不是大凉朝廷的传令兵,而是周人的兵力。
离城门还有三里路,阵势摆开,手持盾牌的兵士在前,弓兵再后,再往后则是骑兵队。
余柏久经沙场,看这布局,不由眉头一皱。
这显然不是冲锋进攻之姿。
骑兵被己方挡着,根本冲不起来。
周人想做什么?
距离不近不远,真要看清敌将模样,颇为困难。
余柏只能从那厢飘扬的旗帜来分辨周人出阵的大将。
余晖下,冯字大旗局中,边上是林字。
再无其他。
余柏打听过了,此次预备进攻西州的周人大将,还有好几位。
他们现在是在驻地压阵,还是在一旁埋伏,虎视眈眈?
三里之外,冯仲坐在马背上,对林繁点了点头。
林繁夹了夹马肚子,独自离开己方军阵,向西州城方向进了百余步。
余柏定睛看着他。
单骑出阵的人很是年轻,一身银甲,手持长枪。
如此年纪,又有如此气度与胆识,毫无疑问,此人就是林宣的儿子林繁。
他想做什么?
余柏握紧了拳头。
叫阵?
不管这后生等下如何挑衅,余柏都做好了左耳进、右耳出的准备。
被激怒得气血上涌、冲不出与对方单挑,那太傻了。
他余柏可不是初登战场的毛头小子。
守将、守将,与擅长进攻的将军们不同,目的只在防守。
说得难听点,就是比谁是真王八!
缩在壳里,坚决不冒头,稳如泰山,才是好守将。
林繁将马步压住。
这个距离,正好在城墙上的弩箭射程之外。
“余将军,”林繁高声道,“别那么紧张,今日布阵,不为进攻,也不想围城,只因有一封信要交给将军。”
余柏哼笑了声。
比上来就粗鄙骂街的那种叫阵,还是强上一些。
毕竟,粗话谁都会骂。
骂得多了,听得也多,一般都激不起火气。
反倒是不带一个脏字的阴阳怪气,字字往心肝肺里头钻,才恼人的紧。
余柏沉得住气,边上的兵士却不是个稳重的。
见林繁站得靠前,他举弓就射。
余柏看了一眼,没有阻拦。
这距离,看着是有机会,其实根本射不到。
长箭破空,咻的一声。
林繁看得清楚,不躲不避,面不改色。
果不其然,那长箭途中渐渐失去了力量,在他几步开外落地。
反倒是身后军阵中的冯仲,因为离得远,估不好弓箭的力道与距离,被吓了一跳。
连带着,冯仲边上的兵士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乖乖。
定国公忒胆大了。
城墙上,弓兵见一箭失手,又想再来一箭。
这一次,余柏伸手拦住了他,与他摇了摇头。
弓兵忿忿收手。
余柏的视线重新落在了林繁身上。m.χIùmЬ.CǒM
他看得很清楚,箭落地时,林繁的身形很放松,他甚至怀疑,那一刻,林繁在笑。
不是没有反应过来,也不是躲不开,而是林繁很确定,根本不用躲。
这份从容、自信与胆识,余柏的心情复杂极了。
周人并非后继无人。
年轻的林繁便是一颗新星。
反倒是他们大凉,年轻一辈之中,没有耀眼的人物。
深吸一口气,余柏大声问道:“不知是何人书信?”
林繁回道:“是余将军的至交好友、在玉沙口一战中被俘的李芥李将军,给将军的亲笔信。”
提起李芥大名,余柏的呼吸一紧。
玉沙口败得太惨了。
石魏等人战死,李芥他们被俘。
消息传回来时,余柏急坏了,使人往京中打听朝廷的应对之策。
两军交战时,不说把俘虏换回来,战死的大将总要有个交代。
结果,朝中吵成一片。
要换的,不换的,各种意见。
吵到最后,没有吵出个结果,事情搁置了。
再问,就是等周人开口谈条件。
余柏脑袋都气疼了。
周人占上风,咄咄逼人之态继续进攻,他们能主动谈什么条件?
可他一城守将,在京中实在说不上什么话,只能作罢。
见余柏不回话,林繁取出信,高高举起,挥了挥:“余将军不会是不敢接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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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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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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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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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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