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余晖,依旧很晒。
更何况,遇着这样的事,大伙儿心里都很闷。
行人捧着圣旨,没有催促。
一来,毛将军已经表态,绝不可能扣人。
其他将军们没有说得那么直白,但他们的偏向也已经很明显了。
二来,行人自己都很难说服自己。
永宁侯是什么脾气,定国公又是什么性子,他多少有些了解。
说他们突然间背叛大周,这太奇怪了。
只不过,这么僵持着,显然也不是回事。
“事出突然,一时间都理不顺,”林繁站出来,道,“这样吧,老侯爷先回大帐,家中遇着变故,您与世子也需要商量,秦姑娘一路辛苦,也要休息。
几位将军,尤其是毛将军,不要意气用事。
等我收拾些东西,也到老侯爷帐中,几位就先使人把帐子围了。
其中虽然有各种隐情,可圣旨毕竟是圣旨,皇上金口玉言,众位也多商议。
行人职责在身,莫为难他。”
毛将军在气头上,原想骂“这圣旨算个屁”,但转念想想,被盖了反贼名头的林繁都这么克制,他多少也得忍耐些。
说白了,他叫得再凶,也改变不了这份圣旨。
他一意孤行,最后为难的、被架在火上烤的,还就是林繁与秦家了。
倒不如,暂时冷静下来,与冯将军、安北侯等好好了解了解那邓国师,再一起思考如此破局。
秦胤不反对林繁的提议。
自家也确实需要时间、私下来说清楚更多状况。
再者……
秦胤深深看了林繁一般。
这小子会说话,一口一个“圣旨”。
圣旨抬得越高,遗诏就越珍贵。
皇上是金口玉言,皇上的爹、先帝爷的话就更加不能不听了。
“老夫回帐了,”永宁侯道,“大帐使人围着吧,老夫无所谓,自家问心无愧。”
这么一说,冯仲自然道:“哪里的话,您真想走,谁能拦得住?您不想走,围您干嘛呢。”
永宁侯朗笑了声,笑完,又长叹了一口气。
摆了摆手,招呼了秦威与秦鸾,一块回帐去了。
林繁目送三人进帐,与其余人拱手行礼,亦暂且离开。
安北侯让人安顿好行人,看着毛固安等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毛固安跺脚,道:“定国公讲得有理,等下,来我帐中,我们商量商量。”
对此提议,无人不赞同,亦是无人不沉重。
将领们散了,周围的兵士们却越聚越拢。
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
朝堂上的那些文武官员、勾心斗角,他们这些小小的兵士,一辈子都接触不到。
他们看到的,是这几个月间的并肩作战。
永宁侯虽未出阵,亦是他有病在身,可他对战局用心,时常登城墙眺望,拼尽全力调兵遣将,对普通的兵士都十分关心。
说白了,把他们这些冲锋的、搏杀的一兵一卒当人看了。
他的儿子秦副将,踏实又努力。
打仗,也有很多脏活累活,看着没那么危险,但绝对不是什么好差。
秦副将从不贪功,担了很多脏活累活,分配给他的任务都会好好完成。
定国公很年轻,初来乍到,大伙儿私下也嘀咕过,说他投了个好胎,才有如此荣耀。ωωω.χΙυΜЬ.Cǒm
等一块拼杀几次,就没人那么说了。
尤其是玉沙口一战,再也无人敢小瞧这位年轻人。
什么是“虎父无犬子”,这就是了!
这几位一门心思打西凉,说他们要挥兵向东、直指京师……
那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东西都颠了个头吧?
“真反了,”有人嘀咕道,“也是被逼的。”
这话,有些人不敢接。
有些人不怕,骂道:“把那些没事找事的,都扔到西凉去,就知道厉害了!”
“皇上听那些……”
是啊,皇上听信了谗言。
他们在边关与西凉人打得你死我活,京城里,却捅了他们一刀子。
“妈了个巴子!”
大帐里,秦胤压着声,与秦鸾道了声“辛苦”。
秦鸾摇头。
秦胤又问:“东西在哪儿?”
“在叔母与大哥手中,”秦鸾答道,“他们在底下镇子里,与我一块到的。”
秦胤摸着胡子点了点头。
秦威正担忧家人,听了这话,瞪大了眼睛。
阿沣与弟妹也来了?
这和阿鸾先前说的,对不上。
东西,又是什么东西?
“父亲,阿鸾,”秦威迟疑着问,“我怎么听着不太对呢?”
秦鸾眨了眨眼睛,看看父亲,又看向永宁侯:“祖父,父亲还不知道吗?”
永宁侯老脸一红,咳嗽了声:“没找着合适的机会说。”
秦威一听这话,各种不好的预感涌入心田。
等听永宁侯简洁说了状况,秦威整个人都呆住了。
比刚刚,听那行人宣读圣旨,还要回不过神来。
有那么一瞬,他想,他明白李芥的感受了。
李芥在玉沙口中,看着沿着山崖冲下来的大周骑兵时,那种满脑袋炸开的滋味,与秦威现在体会到的,半斤八两。
原来,自家真的有反心。
原来,先帝驾崩前后,发生了那么多事。
原来,定国公是先太子的遗腹子。
原来,他们秦家,从先帝手中,承担了那么重的责任。
原来,全家都知道了,就他一个人,被从头蒙到了尾。
说起来,他是父亲活下来的儿子里年长的那个吧?他是世子吧?
他是最应该与父亲一起、把秦家抗在肩上的那个人,可他,竟然是最后一个知情的!
要说心里没点儿想法,那肯定不可能。
秦威重重地抹了一把脸。
抬起眼,他看到吹着胡子装无辜的老父亲,看到一脸愧疚不安真正无辜的乖女儿,秦威又抹了一把脸。
算了!
看在阿鸾的份上!
听阿鸾说的,他们一行人都顺利离开了京城。
在他们选择分散行动时,所有人都平平安安,只这一点,就让秦威的心平复多了。
没有什么,比家人都康健更重要的了。
造反也好、反正也罢。
既是他们秦家从先帝手中接过的责任,那就去做。
自家人一块齐心协力,再难的路,他都能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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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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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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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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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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