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次鸿门宴,孙初阳又不得不来,不但要来,还要把田任丘这个锦衣卫都督喝好了,喝得满意了,辽东守军的处境才会稍微宽和。孙初阳去辽东袁帅麾下听用,已三年了,过去一年,是他们处境较好的一段时间,自从买活军开始运辽饷之后,守军这里总算足够的军粮,可以不必向那晋商私下买粮,至于军屯,也可以不必白费力气,把能战的士兵全都赶去种那没多少收成的田。
了粮食,便可以真正整备、『操』练士兵,也了力气出城战,而且城中百姓的士气都会高一,城市的气氛是不一样的,哪怕是饿得黄肌瘦的厢军们,他们脸上也能多一笑容,甚至憧憬起了将来打跑了建州鞑子,大家回乡种田,继续过上从前那好日子的美梦。到了年底,军粮甚至多到要新建粮囤,过年那天,连民夫都个白米饭团子,这在辽东来说,已经是七八年没过的好年景了。
虽然辽东守将对于买活军护送军粮的举止感到很『迷』『惑』,但他们也很乐于接受这样的变化,并且因此对南的战事感到了一定的不安——如今这样的情况,辽东这里还能收买活军运来的辽饷吗?如果不能,该如何处理?是打,还是让他们离去?如果接收了军粮,朝廷又会怎样?他们会不会落得个里通外贼的罪名?
孙初阳便是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段,回到京城来叙职的,也要说一说过去一年辽东边事的进展:因为买活军的存在,辽东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再是从前的样子了,建贼已力南下劫掠攻城,主要精力都放在组织整编汉八旗上,而童奴儿那个老贼酋居然连发了十几道诏令,一方承认错误,认为自己之前一段时间,残酷屠戮汉民,的确是冲动之举,承诺永不再随意滥杀汉民,所谓金汉一,一样编列汉八旗。另一方则征求汉民中的读书人、会种的老农,许以官职,摆出了一副要在金京附近好好种几年田的扎实姿态来。
既然建州鞑子转攻为守,那辽东兵将当然要给他添一把火,建贼的改变,主要是因为去年开始,买活军的船就来运人了,汉民是一个农庄一个农庄的逃亡——东江军派出兵士中聪明伶俐的那人,剃了头,化妆成金钱鼠尾的建贼,说建州土话,穿建贼的马蹄箭袖,骑马去各个农庄,把那留在家里农奴做活的老建贼诱骗全杀了,砍头剥皮,悬在农庄门前的高竿上——以前那里是用来挂汉奴的脑袋的,随后便将汉民们带往海边狮子口去。
狮子口那里,随时随都停泊三艘大船,不断在狮子口、东江岛和高丽之间运人,买活军每个月都派十几艘船来接人,去年冬天开始,每个月都比上个月更多,因为很多商家认识到,虽然并没明说,但倘若自愿帮运人,是可以加政审分的,而且买活军派去的领航员掌握了大罗天星盘,即便是船上没人跑过这条线,也没『迷』路的危险。
了这样的出路,汉民们不跑就是傻子,已经出现过多次这样的情况了,八旗兵丁出征归来,在宁远城下没讨到好处,却发现自己家里的农庄被抄了,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他们的家人,就像是被他们抢掠过的汉人村庄一样,变成了挂在高木竿上的一串串脑袋。随东江军在狮子口经营得越来越稳,不用他们派出『奸』细,也汉民自己起义,甚至还原本的降将、降官,本来都已经剃了头,安安去种田了,收到消息之后,哪怕是隔了数百里,也纠结了上百人,仗熟悉理,昼伏夜出,奔向狮子口。
宁愿去买活军麾下,离开从小长的故乡,也不愿意活在建贼治下!这是因为,不就是因为童奴儿待汉民不好?童奴儿便不得不更改自己对汉民的手段,改为怀柔为主,而送往宁远的使者,言辞也越来越柔媚卑微,信件中的语气越来越客气,到了最后一封信,甚至已经开始求和了。在孙初阳来,这一切固然是由于东江岛那批野出身的泥腿子兵突然变得油滑起来,让建贼从下手,头痛不已,其实归根到底还是买活军提供了充足的粮饷和畅通的转运通道,让所不愿在建贼手下苟且求的百姓们了希望,了去处。
宁远一线正的守军们,自然也是不服气的,对『毛』总兵这个靠野路子和一点胆『色』在敌后立足,所士兵都是辽东流民土着中招募的半个流民帅,正宗将门出身的老兵头没几个能得上的,过去一年里,『毛』总兵得够了实惠,出够了风头,反而把宁远这里都比得逊『色』了,他们虽然也蹭局势取了几个营寨,但并没立下足以夸耀的大功。
孙初阳早一年前,在东江军刚取了狮子口后不久,便建议往狮子口运送补给,并派守军中的斥候细,深入敌后,帮东江军一起鼓动汉民逃亡。但当时被袁帅一语否决,非但如此,其还大不悦之『色』,但一年后的今天,袁帅便已颇悔意了。这一次派孙初阳回京,一来是斡旋买活军运辽饷一事,二来,便是让孙初阳京中局势,观阉党风『色』,若是九千岁要下野,是谁将崛起而掌握朝政,这样便可及时打点关系,游说发动一次针对建贼的总攻。
也是因此,孙初阳进京之后,不论是阉党、西林党,俱都是笑相迎,绝不会丝毫的倨傲之『色』,甚至对阉党还要更加热情,如今辽东守军身处嫌疑之,可承担不起得罪阉党的风险,便是平时,守军大将也都是八玲珑,对朝中能说得上话的大臣,都颇多孝敬打点,求的都不是帮说几句话,而是关键时刻,不要落井下石。
买活军入侵泉州,取下福建,此时朝野中震动方起,奏事折子还没开始往上递,都在各党首脑的眼『色』,也是因为这都是买活军报纸的一之词,塘报尚未到京。这就形成一个很尴尬的情形,所人都知道泉州出事了,福建都难保,但因为塘报还没来,大家的都是买活军的报纸,这就导致目前没人敢于公然议论此事,因为这就承认了他们在反贼的报纸。
消息传递的这段时间差,也给各方都留足了思量的时间,而且孙初阳以为,锦衣卫的线报其实应该也到了,阉党这里思考的时间要比西林更为充裕,只田任丘今夜设宴时轻松的神『色』,谈论买活军时那随意的口吻,便可知道,朝廷恐怕是要结好买活军,而很可能九千岁暂时避罪下野后,阉党要由眼前这个锦衣卫都督来主事了。
田任丘上位,对西林来说其实也是个好消息,此人虽然是锦衣卫、阉党中坚,但此时在士林中名声还不算太坏,也颇与几个西林中坚交好——这不是奇怪的事,官场就这多人,除了内宦是真正依靠没根基,其余人在官场中混,多少都能交到和自己立场不同的朋友。孙初阳虽然依旧忐忑,但情比来之前要好得多了,尤其是朝廷结好买活军这个判断,对辽东守军是个很大的好消息。
这好消息,比酒都更上头,孙初阳一向是个大胆之人,喝了几壶酒,又被这好消息一激,血涌上头,只略做寻思,便笑道,“都督是要听实话,还是听场话?”
“自然是实话!”
“实话便是,”孙初阳伸出了大拇指,冲上晃了晃,“这文章,得是小猫咪上树,真他.娘妙上天了!”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便齐声大笑起来,田任丘一口酒全呛在胡须上,“来是到初阳里了!”
“出言不雅,都督恕罪!”
酒宴气氛如此轻松,孙初阳也是越发起兴了,自己又饮了一杯酒,笑道,“后我自幼便也血勇,只觉得男儿立功沙场,跃马白山,才不枉是活过了这一回,功名当从沙场取,蟒袍须由敌血染,这方才是大英雄、大丈夫,但真正到宁锦一线战,初初那一二年,所见者,所闻者……”
他的情绪低沉了,酒似乎也醒了一,摇头叹息道,“唉,当真是!惨绝人寰!暗天日啊!田都督!那流离失所、辗转泥尘甚至彼此相食的,也是我汉家百姓啊!朝廷暗弱,受苦的还是百姓!我敏朝百姓当真苦啊,都督!”
屋内的笑声慢慢停了下来,这衣裳光亮的男人们脸上的笑容逐渐也显得勉强了,彼此交换眼『色』,又窥探主上的『色』,田任丘容肃静,端酒杯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他慢慢放下了酒杯,甚而几个清客不忍,想要抢先呵斥孙初阳,把局势缓一缓——
“说得不错!”
田都督一声喝彩,将孙初阳吓了一跳,一并几个腹清客都『露』惊容,唯田任丘半点没不适,仍肃容说道,“军相争,百姓何辜?辽东的百姓,这年来是受苦了,买活军的不说,为辽东运送粮饷,并运百姓离开辽东,这件事,是做得没『毛』病的。”
这就于是以他的身份,为这件事背书定『性』了,孙初阳又惊又喜,甚至还几分不可置信,就这还不算完,田任丘并不计较他其实在回避给《政治、家、文明》那篇文章定『性』,而是自己说道,“至于说谢六姐发的那篇文章。”www.xiumb.com
他随手指了在一旁伺候倒酒的侍女,笑道,“是叫青荷吧,我记得识字——过我说的这篇文章吗?”
。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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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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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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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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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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