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凡忽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知道,这是意识在接纳未知之物时的本能反应。
“既然你已经明白仙术的由来,想必对倾听者也有了一定了解吧?”宁千世话锋一转,见夏凡点头,才接着说道,“永王便是一位倾听者,可他远不满足从天道得到的那点只言片语。他想要进一步揭开天道的秘密,那也是当年所有方士的终极目标。可惜……永王选择的方法是借助混沌,气与积的结合固然会令人获得常理无法度之的能力,但也会让人变得越来越不像人。”
夏凡不禁想起了高山县深山中的青铜处刑遗迹,以及远走海外的安氏一族。还有聚魂符、人造大荒煞夜……这些似乎都能佐证,百年前永朝对邪祟力量的研究达到了相当深入的程度,并且已经在某些术法中得到了实践。
“很难说永王最后还算不算人类,因为见过他真实面貌的人没几个能留下遗录。我们只能通过少有的史料,来推断那时候的他已全身趋于邪祟化,或许这也是他会招来那扇黑门的原因。”
说到这里,宁千世转过身来直视夏凡,神情忽然变得凝重了许多。
“我们以前一直以为,邪祟是强烈情绪的遗留,是生者的对立面,自身没有任何思想或意志,但后来才惊觉,这个想法恐怕有些太片面了。”
“什么意思,殿下不会想说,魑魅鬼怪也有自我意识吧?”
如果答案为是,那岂不是说现在枢密府学部传授的知识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寻常邪祟自不会有,但由方士转变而成的邪祟就是另一回事了。所有证据都表明,永王在借助混沌改造自己后依旧保留有自己的神志——即便那种力量会不断影响他的心性,让他向非人转变,但那跟普通邪祟绝非一个概念。”
“这也是当时方士最担心的事情。倘若说天道会回应有思想的‘感气者’,那么有思想的邪祟呢?会不会也存在此类邪物的天道?黑门的降临可以说验证了此事。”
夏凡已经隐隐猜到了百年前那场剧变的源头。
“所以方士们动手了?”
“不止是方士,而是所有知晓内情之人的共识。”宁千世点点头,“尽管枢密府常说,天性不可夺,然而永王似乎推翻了这一铁则。如果他真成了纯粹的邪祟,也就不会再有属于人的利益权衡,其危害性远比任何邪祟都要大得多。”
“而事实也证明,他确实有着这样的倾向。最后五六年里,永王变本加厉的加大对邪祟的研究,把下属方士当成试验品,甚至连倾听者都不放过。如果要说唯一幸运的消息,那便是他虽然让黑门降临,却没有立刻获得无可匹敌的力量。事后得出的结论是他当时还未完全邪祟化,所以无法直接向‘黑天道’祈愿,等到下一次再召唤黑门时,情况或许会变得截然不同。”
“最终的结果是他败了,身死魂消。永朝也因此一分为六。”
原来是这么回事,夏凡若有所思道,“难怪枢密府不愿将此事公布出来,应该是不想再见到第二个永王吧。”
“不错,”宁千世承认道,“永朝覆灭后,所有关于邪祟力量运用的术法书籍全部被焚毁,凡涉及混沌之法的人皆会被处以极刑。因为那并非人能走得通的道路,无论取得多大的成就,都和领悟世界之理没有多大联系。相反,若真有人走到了最后,那天下就该大乱了。”
“可我听说,枢密府也在严防倾听者……这又是何故?”夏凡装出不经意的模样试探道。
“哈哈哈,小子,这其实是种保护。”乾放声大笑起来,“你不会真的觉得,永王能一个人对付全天下的方士和六位诸侯王的联军吧?事实上当时永王也有不少支持者,一部分骨干甚至自发组建了一个教派,以黑门为教徽。怎么说呢,强者无论在哪个时代都不乏簇拥,只要你实力够强,就绝对不会缺银钱、势力和女人。对了,我听雨玲珑说,你带的弟子都是女性?这其实也是你实力的体——”m.χIùmЬ.CǒM
“乾。”宁千世无奈的提醒了一声。
“咳,不好意思,偏题了。”乾清了清喉咙,“我想说的是,这些黑门教的蠢货并没有被斩草除根,有一部分逃过了战后的清剿,且活到了现在,同时他们也在搜寻新生的倾听者。”
“封禁倾听者的消息,一是可以迷惑这些前朝余孽,二是可以让枢密府第一时间收到关于倾听者的报告。”颜箐补充道,“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我们不希望倾听者自由选择今后所要效忠的势力,他们必须在枢密府的监管内,才能最大化发挥自己的作用。”
如果不是担心暴露洛轻轻的身份,夏凡真想问下对方知不知道洛玉翡对皇室术法内卫所犯下的恶行。
不过现在他只能装出深以为然的样子,边点头边问道,“永朝都灭亡这么久了,就算黑门教侥幸抓到了一两名倾听者,应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吧。”
“那可未必,”乾撇了撇嘴角,“永朝与其说是一个朝代,倒不如说是永王的附属品。只要他能活过来,别的条件都不重要。”
“可你们刚才不是说,他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吗?”
“我们又没亲历那场大战,所有结论都建立在前人的记录上。对,古籍上确实说他身死魂消,但对方好歹是一个将邪祟之术钻研到极致的人,地位又是一国之君,能让这些残存党羽怀抱一丝希望并不意外。”羽衣直截了当的说道,“小子,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永王在接触黑门之后,就给自己造了七座陵寝,其中六假一真。相传他把自己与黑门接触的详情,以及对天道的了解,全部记录并埋藏在真正的陵寝当中。别说黑门教了,就连六国枢密府对此都馋涎欲滴,可惜百年来始终找不到真陵的下落。”
夏凡眉头微微一挑,七座陵寝,六假一真?如此内行的手法,这永王莫不是姓塔?“可这跟黑门教搜寻倾听者有什么关系?”
“你别忘了,倾听者听到的可不仅仅只是术法知识。”乾咧嘴一笑道,“有时候无人知晓的秘闻、世间被埋藏的辛秘,也是他们倾听的内容之一。若是让这些人先行一步找到陵寝,最终会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好说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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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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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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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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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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