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的说不上来,天色太暗,只看到雪地里搭了不少帐篷。”手下回答道,“小的担心靠得太近,被他们逮到就无法把消息带回来了。”
“钱大人,让我来问吧。”张主簿接过话头,“这些人离官道有多远?”
“差不多……一两里。”
“官道上有往来的车队没?他们是否在路上设障?”
手下连连摇头,“这个小的瞧得很清楚,路上积雪挺厚,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更别提车队了。至于路障……小的也没注意到他们有在官道附近设卡。”
“帐篷周围有栅栏吗?”
“未见着。”
“嗯,”张主簿若有所思道,“最后一个问题,你应该是在半个时辰之前发现的对方,那些帐篷里应该有炊烟升起才对。你认为那些烟雾看上去像什么?浑浊的浓雾还是灰白的水汽?”
这个问题让手下冥思苦想了下,“回大人,小的觉得……应该是前者。”
“行了,你下去吧。”主簿挥挥手,转头对知县说道,“钱大人,对方人数想必不会太多,应该在三百到一千之间。”
“哦?何以见得?”
“官道上空空如也,就证明此队伍没有辎重同行。扎营在官道附近,则说明他们已经做好了随时撤退的准备。”主簿有条不紊的说道,“另外我曾在申州驻军里学习过,凡是人数超过一千,营帐就得分开设立,彼此之间由栅栏相隔。这既是为了防止敌人火攻偷袭,也可以减少营啸造成的损失。”
“原来如此,”钱知县连连点头道,“那炊烟又代表着什么?”
“若炊烟呈浑浊的浓雾状,意味着他们是从附近临时收集的木材,因为湿气重,杂质多,所以烧起来烟雾极重;而灰白的清烟则说明是干木柴,既容易点燃,又不会呛人,只是需要提前准备。”
“这里面有两重含义——若是一两千人的大军,不可能靠捡来的木头维持篝火。万一附近没有合适的林地,或是干脆出了意外,这些人岂不是要活活挨饿受冻?那样军心就散了。因此他们人数必然有限,这也符合之前缺乏辎重的判断。”
“第二便是他们也没有长期围守的打算,大概是走一步看一步。既然木头是临时捡取,那口粮应该也极为有限。加上来回的路程,我推测这支部队顶多只能在雪地里待三天!”
张主簿越说越自信,最后一句话几乎是振声道出。
“好,好!”钱知县夸奖两句后忽然笑出声来。
“大人为何发笑?”
“我笑他们还是过于畏首畏尾了。”他拍了拍大腿道,“数百人的部队,如果什么都不说,直接一股脑冲进白沙城,我岂不是早落在他们手中了吗?既不敢行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又妄图靠一封信向我施压,未免也看轻本官了。”
钱知县心中既是庆幸,又是讥讽,果然在是非大义面前,哪怕是公主的私兵亦得掂量三分。
“明天,我会在北城门口等他们到来——本官倒想看看,究竟是哪个贼子敢行此大逆不道之罪!”
……
次日,小雪依然没有停息的迹象。
天穹呈现出朦胧的淡灰色,既无云彩也无阳光,仿佛一口看不见边际的大锅,倒扣在这银白的大地上。
城外的茫茫郊野皆被积雪覆盖,地面平整的像是一张毯子,显然在这种天气下,外出已成了一件不合时宜的事情。就连平时寻常可见的鸟儿,也几乎销声匿迹。
倒是白沙城内罕见的喧闹起来。
这座县城不比金霞那样的重镇,城墙不到九尺,顶部也没有可供人通行的步道。墙体分两层,外层是砖石,内层是木架。防守者可以通过攀爬木架到达城墙上部,露出半截身子向入侵者射箭,或是投掷石索。而像大门口这样重要的位置,还会在后方设置哨塔与望楼,这些设施基本配套大型弩弓使用。一般的山贼土匪想要攻入城内,都会在这道防线前遭到迎头痛击。
此时,各家召集起来的人员已将北门城墙占得满满当当。
这些私兵在换装甲胄和官府制式兵器后,居然看上去也有模有样,至少没几个人露出怯意。
相比费、唐两家的私兵,衙役就显得松散许多了。钱知县索性把他们都调下来,让其负责搬运箭矢、热油等后勤事项。同时为了防止敌人有诈,他还在西门、东门和南门各安排了五十人的警戒队。
安排完部署后,钱知县将指挥权交给张主簿,自己则登上望楼,和费庄、唐映知一道从高处监视战局。
“差不多到巳时了。”唐映知看了眼天色道,“如果信上不是唬人的话,缉拿队也该出现了。”
“俗话说兵不厌诈,这种威吓在先的做法,或许也只是想试探下您的决心。”费庄面无表情的盯着远处,“那位洪太守,只怕就是被公主吓住了。”
“哼,不见朝廷旨令,本官可没那么好说话!”钱知县冷声道。
官身是他名正言顺考取而来,白沙城更是其安身立命之所,他怎么可能轻易将其拱手让人?
这时,灰白色的天际线处出现了零零散散的几个黑影。
显然有什么东西正在向县城方向靠近。
“他们来了!”唐映知低呼道。
“贼子还真敢?”钱知县捏紧了拳头——老实说,他心中始终存在一丝怀疑。不通过吏部直接对一名朝廷命官动手,不管理由是什么,都已是公然谋逆。如果是山野村夫也就罢了,他难以想象有人明知如此,还故意以身犯险。
“对方人数好像不多?”唐映知疑惑的眯起双眼,那些黑影并没有逐渐连成一片,而是孤零零的维持在四、五之数,同时彼此相隔甚远,估测一下差不多有百步距离。
问题是,单靠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就想攻入白沙城内?他们怕不是在做梦吧?
“不对……”费庄察觉到了异常之处,那几个黑影的轮廓未免太大了些,哪怕是军中猛将,也不可能生得如此魁梧吧?“……你确定那是人吗?”m.χIùmЬ.CǒM
“不是人?”钱知县皱起眉头,“那能是什么?”
然而没人能回答上这个问题。
……
另一边,宁婉君已能看到远处细长的城墙。
她驾驶着自己的专属机关兽「朱雀」,稳步在雪中迈进,而她的身后,则是两条排成长列的士兵。
其他队伍亦是如此。
另外四架漆黑的量产型关兽「玄武」各领一队,连同公主座驾一道,将第一批投入进攻的先锋军分成了十条细长的纵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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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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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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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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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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