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长安的百姓来说,日子亦如往常,这段时间城中安静的可怕,并没有任何异常传出。反倒是陇右两千骑兵过境,直插河中府,途中商旅将消息带来,在城中掀起微微波澜,市井言语纷纷猜测,这支刚刚打过长安,又接受皇帝招抚的军队这是要对王重荣开战?
然而,消息很快传回,两千陇右骑兵竟奔波数百里只为袭击一拨黄贼余孽,对于很多人来说自然不信的,再打探时,已经没有多少消息可传来了。
“这事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
“我也不信,那陇右军里可是有高人指点,怎会无的放矢,多半是冲着河中节度使去的。”
“可没听那边有战事啊.....否则河中府那些乡民早就渡渭水朝这边跑了。”
“那可就怪了......”
茶肆、酒楼之中,得闲的人进来稍作歇息,唠起的传闻趣事之中,端茶的伙计高声吆喝,来往数桌,到的角落,托盘下的手忽然弹出小团纸,落在一客人桌上,后者不着痕迹抬袖遮掩,将纸团收入袖里,放上几文茶钱,便起身出了茶肆。
到的外面巷子角落,脚步加快冲冲去往前面一户人家,有节奏的敲了几下,将纸团放在门槛内的缝隙,若无其事的转身离开。
门扇动了动,放在下面的纸团落到地上,很快被人拿走翻看。
里面有声音低声道:“刘相传来的消息,左神策军指挥使孙德昭已经策反,东平王的兵马也悄然过潼关,今日寅时三刻,刘、王二阉会走安福门去东宫少阳院带陛下上朝,正是好机会......诸位当与左神策军一起平叛,记着,不可走漏风声,这些阉宦耳目众多.......”
所谓刘相,便是刘崇望,朝廷伐西川时,此人任过剑南东道节度使,可惜还未上任,王建就已打下成都,只得悻悻回朝,任起了兵部尚书,后来陇右兵马杀入长安,他跟随皇帝去了华州,回来后,擢为中书门下平章事,既为宰相。
杨复恭、刘季述、王仲先宫变之后几日,他便察觉到了不妥,观察许久后,不动声色的派人联络了汴州的东平王朱温,当然,为防一家独大,同样也去信了河中、晋地,可惜都无回讯,眼下只得与心向天子的孙德昭、吏部侍郎秦怀眠谋事。
起先他虚与委蛇,攀附宦官以麻痹对方等待机会,数日前,陇右骑兵从京畿地界穿插过去,引起不少目光,他知晓机会来了,连发了数封催促的信函送往潼关那边的同时,摸清了今日阉宦护送天子的路线,也在这样的气氛下,约定的消息已在城中暗地里与除贼的人手中传播开来。
待到日暮降下,更声在城中敲响,随着时间推移,夜色渐渐深邃,一拨拨的身影从各个坊间倾巢而出,如同分散山间的小溪,汇集皇城西面的安福门,正西方向,便是百官府舍。
清月挂在夜空,街上泛着薄薄的雾气,一支队伍从府舍长街蔓延过来,行驶队伍中间的马车里,王仲先早已今非昔比,他原本是没有资格住在这边,可皇帝在他手中,就算坐皇宫,都是理所应当的。
“呵呵......难怪耿先生三番五次要控制皇帝......原来是有瘾的啊。”
烛火立在矮几上,随着车架微微轻摇,照着消瘦无须的脸庞,颇有得意的笑容映在火光里,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他撩开帘子问了外面随行的亲信可到了安福门。
“回中尉,快到了。”
“嗯,可要抢在刘季述前面,这回总得让陛下坐坐奴婢的马车才是。”
王仲先笑了笑,他放回帘子,队伍也将至安福门,此时那边城门少见的没有远远打开,前面的队伍,有人喊话:“速速开门!”
皇城楼上,却是安静一片。
车内的王仲先皱起眉头,撩开帘子出去,仰头看去城楼,黑灯瞎火,没有一个兵卒站在上面,心里顿时泛起不安,“调头,调头回去——”
话语刚落,两侧街巷忽然亮起一把把火光,将中间的队伍照的通亮,根本没人说话,挽起弓搭箭,唰唰的就朝这边疯狂射来。
站在道中的队伍,一道道身影拿刀格挡,或中箭倒地,赶车的车夫在王仲先催促下调头,箭矢飞来,车夫胸口中箭栽落,两侧火光之中,黑压压的人影持兵器冲了过来。
“尔等敢造反?!咱家乃神策.......”王仲先看清了神策军甲胄兵器,他本就是中尉,手中所控兵马皆是神策军,胆气顿时上来了,“.......军中尉,信不信.......”
然而他话语还未说完,孙德昭、秦怀眠持剑飞快本来,前者带兵斩开挡路的宫中侍卫,身形魁梧的书生飞身一纵,借着清开的道路,跃到了马车上,王仲先拔刀反抗,被他一把夺过来,反手将人拉扯摔倒,踏着宦官后背举起手中铁剑暴喝:“逆贼,斩——”
剑锋落下,脑袋嘭的掉到马车下,被赶来的孙德昭捡起,提在手中,举兵高呼:“三贼已死其一,众人随我入皇城勤王——”m.χIùmЬ.CǒM
安福门缓缓打开,一时间两三千人涌入皇城宫道,夜色里,杀伐之声沸腾起来,孙德昭骑马飞驰,只带了百余骑直奔东宫少阳院。
不久,面容枯黄的皇帝从床上惊坐起来,额头上满是冷汗,身旁的何皇后,脸上带有菜色,隐约听到什么动静,连忙取了衣袍给皇帝穿戴。
“皇后......是不是那......那些阉宦来了?”
龙袍穿在身上,李晔止不住的微微发抖起来,就在这时,少阳院外面大门被人扣响,有声音如雷般大吼:“王贼已斩,还请陛下出面,主持大局——”
陡然的声音令得李晔吓了一跳,以为又是那杨复恭等人弄的把戏,之前就有两次,捉弄过后,饿了几顿,只给一些汤水下肚,到的眼下又是这般情景,自然吓得不敢开口做声。
“陛下,你倒是说话啊.....”何皇后听着外面的声音有些陌生,不像之前那些人嗓音,回头见皇帝犹犹豫豫站在床尾不动,着急的来回几步,一咬银牙,披了凤袍,转身跑了出去,立在庭院朝门外喊道:“可有凭证?”
下一刻,一颗带血的人头从外面扔了进来,嘭的砸在院里,吓得何皇后脸色惨白,可看清人头的相貌,顿时泛起惊喜转身跑回屋里,将皇帝拉出来,指着地上头颅让他辨认。
“当......当真是王贼......”
李晔反应过来,双手把着何皇后葱白双臂,兴奋的蹦跳两下,听到外面又有声音催促,他赶紧让皇后回房,自己快步过去将院门打开,就见外面骑士举着火把,浑身染血的孙德昭持刀半跪,朝他拱手。
“神策军指挥使孙德昭拜见陛下。”
顷刻,刘崇望带着不少大臣家中护院,刑部屠是非、府衙王飞英等人也都赶来,齐齐参拜了皇帝,护送着牵至长乐门楼,那边听到消息的文武百官也俱都带着家丁赶到,或在宫中其他地方与刘季述等人兵卒厮杀。
“带朕过去,朕要告诉那些被阉贼蒙骗的兵将,朕是如何被这些阉宦欺辱!”
“杀阉贼!”
“随陛下杀贼!!”
无数呐喊在城楼下响彻,一道道身影持兵器跟随下了城楼的皇帝前往深宫,所遇厮杀的地方,神策军、龙武军看到为首的天子,一个个放下了兵器,不久,紫宸殿反抗的刘季述也被孙德昭部将周承诲擒杀。
“可见寻到杨复恭那恶贼?”
“启禀陛下,杨贼发现事态不对,早早出了皇城,跑去城外。”
李晔捏紧了剑柄,距离长安最近的玉山军营,军容使乃杨复恭义子杨守信,到了那边,此贼一旦联合各地义子造反,麻烦就大了。
“立即传朕旨意,让龙骧军......”
“陛下,大将军被罢职.....”
“罢职就复起,立即传令给李顺节,让他接管龙骧军,给朕破了玉山军营!”
“是!”
令骑飞奔,传讯的烟火升上长安夜空,漆黑的城市街巷都在光芒里亮了亮,此时远在城外官道上飞驰的杨复恭,带着几人回望了一眼长安,烟火在他眸底炸开。
“此处不留爷,自有他出容爷处,咱家义子诸多,随意投靠一人,也能.......”
就在他奔往玉山军营,身旁伴随的亲信,陡然指着军营方向,失声叫了出来:“上将军,你看那边。”
杨复恭回头,玉山方向的夜空,山峦半边露出的天际被火焰烧红,显然军营已被人袭击。
“走!”
他低喝一声,不敢犹豫,一勒缰绳,带着几人调转方向,奔向原野,不久,一队骑兵从玉山军营方向过来,去往长安。
.......
此时,途径京畿的耿青被九玉叫醒,他从车里出来,远远望着长安那边蒙蒙火光。
“......这是董贼入京了?”
他有些出神的想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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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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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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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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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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