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林立,映着侍卫的影子斜斜拖在地上,太极殿内,百名朝中文武聚集,上方御阶之上,换了龙袍的皇帝来回走动,话语持续传来。
“贼人言而不信,回撤途中突然折返袭击长安,如今西面墙段陷入厮杀,陇右贼军已经登城,朕再问计,已无济于事,只得让众卿与朕一道戮力杀敌,共同进退。”
走动的身影站定,李晔面容严肃,扫过下方官员。
“朕让众卿府中家仆、护院集结皇城外,不可有怨言,城破国亡,对尔等都不是好事,只有将贼人赶走,方才是自保一道。”
战事发生的第一时间,他将城中文武唤来宫中,也有考虑的地方,就是以防当中有人从贼里应外合,眼下聚集到宫里,若真有这样的人在,他也能察觉。
好在到的此时,并没有任何异动,这三年来,对于朝中掌控,还是比较满意的。
“.......贼众袭城,全赖贼中有人出谋划策,此人诡计多端,异常狡猾,朕若不捏他软肋,让其投鼠忌器,长安危矣!”
下方文武,不少人抬了抬脸,他们知道皇帝口中说的狡猾之徒是谁,也与对方有些交集、受过恩惠,同时也怕被连累,嚅了嚅嘴不敢发声,重新将头埋下去。
御阶上,李晔的话语继续响着。
“张怀义乃他同谋,之前朕早有怀疑,才下他兵权,此人私自带兵协助耿青在潼关将崔相杀害,罪大恶极,然,到现在还未办他,是念其老父张直方曾为赶走黄贼四处奔波之辛劳,朕终究心软啊,眼下,朕不再念旧情!”
“还有......城中一妇人、孩童,乃他妻子,犯上作乱,妻子岂能无辜,当下大狱以示告之!”
“陛下!”
皇帝话语落下的同时,文臣当中,一道声音响亮,秦怀眠微躬身子快步走了出来,“陛下,此言欠妥。”
李晔微微蹙眉,他自然知道走出来的身影是谁,还很清楚对方也跟耿青有着不浅的关系。
“秦侍郎,觉得朕话哪里欠妥?还是不忍心,看到故交妻子受难?难道你就忍心看到卫城之兵卒生死?”
“臣不敢。”
秦怀眠垂着脸,抿了抿嘴唇,低声道:“臣只是觉得,抓一对妇孺,有失陛下天威,那对母子就算与耿青有所瓜葛,但往日在城中不过普普通通生活,充其量有所交集的普通人罢了,拿下大牢未免太过了。”
“你在质疑朕?”李晔眉头更皱,轻笑两声,猛地拔高声音:“朕岂容得你质疑!”
皇帝的脾气上来,李晔哪里容得对方说话,抬手挥袖,当即招来侍卫,将缉拿那对母子的命令传达下去同时,还派人前往大理寺将张怀义处死!
秦怀眠想要阻拦,但根本无法。领命的侍卫才刚刚离开,后脚有快马冲入太极殿前的广场,是外面的神策军,半身染血,神色慌张飞奔上来。
“陛下,贼军破城了!”
“什么?!”
整个太极殿内一帮文武顿时炸开了锅,龙庭上的李晔微微张着嘴,直直瞪着半跪殿门前的神策军士兵。
张合的双唇蠕动,终究没有发出半声来,脑中嗡嗡一阵乱响。
望去的视野之中,灯火交织,仿佛汇聚出千军万马奔行的画面,刀枪剑戟金铁交鸣的声音幻听般回响耳边。
“杀——”
奔涌的战马,驼载上方的骑士洪流般冲过开远门,分流奔入街巷,阻止抵抗的军队以惊人的速度崩溃,四散逃开。
唐字的大旗在城楼被人砍倒,厮杀呐喊的悍勇兵卒挥舞刀锋冲下了城头,跟随骑兵蔓延开来。
交织的街巷,燃有灯火的人家紧闭门窗,留出缝隙往外偷看,浩浩荡荡的士兵着甲持刀,无数的脚步飞奔,震响街道。
一支支一道道洪流汹涌蔓延过人的视野,有着“清君侧”的口号响着,兵逼皇城,拆下的百姓家中房梁,做为攻城锤,猛然撞开了安福门,长长的宫道上,皇城禁军、聚集的文武家中仆人,乌泱泱的列阵在那,弓弩齐备,对准过来。
杀入皇城的陇右军,同样毫不示弱,一片片弓手挽弓搭箭仰去天空,一面面盾牌顶在了前沿,轰然立在地上。
对峙了片刻,奔涌城外街巷驱赶零散神策军的陇右骑兵赶来,符道昭只带了两千轻骑,望了望对面总数超过五千的敌军数量,沉默的抬起手,指了指对面的皇城禁军位置,以及后方的承天门。琇書網
列阵的陇右方阵默默的变幻阵型,蹲守锥形上前,弓手紧跟在后面,接着便是枪阵,朝着前方徐徐推进,他们脚步沉稳,到的符道昭带着骑兵缓缓迈开铁蹄的刹那,声音喊过来:“杀,夺下承天门,杀入太极宫——”
缄默、压抑的军阵顿时从徐徐推进中爆发,脚步声如雷般炸开,推进阵型犹如怒吼的海潮轰然冲了过去。
箭矢如蝗交错过天空,照着两边头顶落下。
有人惨叫倒下,后面同袍捡起他盾牌跨过哀嚎的身影继续往前冲,顷刻,两边便是‘轰’的撞在了一起。
半盏茶的功夫,总数超过五千人的宫中禁军、家仆阵列,被硬生生推翻、凿碎,兵锋踏着满地尸体,穿插过奔逃的溃兵,直接杀向承天门。
宫墙上警戒、放箭的禁卫渐渐放下弓来,他们看着留下的同袍集结、列阵,然后溃败逃散,也看着凿穿军阵的陇右兵马潮水般漫过了这边宫道.......
“清君侧——”
高声呐喊的话语响彻承天门时,城门被宦官打开,迎了陇右兵马入城,名叫杨复恭宦官,拦住了符道昭的去路,指着东苑的方向。
“这位将军,陛下带着文武百官,被一万右龙武军护卫跑向东宫!”
听到皇帝跑了,符道昭瞪了瞪眼睛,也不顾问这宦官,招呼了麾下两千轻骑,穿行过太极宫,沿途遇上宦官,让对方指明了方向,径直追了上去。
然而,并未追寻到皇帝以及文武百官的身影。
此时,李晔衣袍狼狈,坐在车辇上,被万余龙武军士卒护卫,仓惶奔逃出了东宫崇教门,不时撩开帘子,视线越过文武百官向后望,神色紧张的询问跟随车旁的侍卫,或大臣,听到还没有追兵,或消息传来,语气不由加快,催促军指挥使加快速度。
沿途也有东宫卫士被指派恪守各门,一路出了嘉福门,偶尔遇到逃窜大街的神策军,收拢进队伍,浩浩荡荡的冲去明春门,这才算离开了长安。
不久,后方传来追兵的讯息,队伍顿时加快了脚程,一些年老、身子较弱的官员滞留下来,哭哭啼啼的追在后面,着急的皇帝哪里顾得上他们,权横片刻,指挥龙武军折转方向,朝北直奔华州而去。
回首望去长安,隐约还有兵荒马乱的声音传来,堂堂大唐天子,丧家之犬般,再次被撵出京城。
“朕愧对列祖列宗!这世间,哪有这样的天子啊!”
李晔坐在马车里,眼泪流了下来,捶着胸口哭出声。
......
夜色被火光占据,弥漫血腥的宫道,尸体正被搬离,一个个小宦官端水提桶,将地上血水冲刷干净。
湿漉的地砖,一支支队伍过去,火光照亮的宫道上,身披明光铠的李继岌骑在战马上,仰头望去火光中的一座座宫殿檐角。
他身旁,同样骑着战马的耿青,也望着远方的太极宫。
以这种方式重新走进这座皇宫内苑,是有着别样的心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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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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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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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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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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