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守卫松懈,驻扎的神策军多已调走,耿青一路进来,踩着地上厚厚的落叶,望着周围宫苑,几十丈偶尔才有一两个宫人神色匆匆过去,宽广的皇城之中,有着说不出的萧瑟。
九玉回头朝耿青道了句:“前面就是掖庭宫。”说着,前面带路穿行过几栋叫不出名的楼阁,一路上这里倒是有许多宦官过往,不过脸上表情多是惶惶不安,一些拿着刀兵坐在檐下望着天空,待到九玉、耿青过来,这才起身行礼。
青年宦官问了那人常侍在何处,便领着耿青径直走进前方一栋阁楼,顾问福坐在首位,笔墨纸砚洒落一地,正叫几个小宦官收拾。
“见过大总管!”
耿青踏进门槛,换上了笑脸,拱手施礼,那边老宦官笑呵呵的点了点头,邀他坐下,摆了摆袍袖让近侍退下,只留了九玉在旁。
端详了那边耿青一阵,顾问福才开口:“陛下离宫,贼人逼近长安的事,耿郎君已经知晓了吧?”
“昨日就已知晓,不知常侍唤在下过来,是何事?”
内侍省耳目众多,他耿青知道的,对方肯定早就知晓,眼下说这些话,不过是启个由头罢了,那老宦官随意接上话头说了两句,便提起正事。
“陛下惊惧反贼仓促离京,有失天子威严,如今举城投降,后宫嫔妃众多,待黄贼入城,定然发难,若是男子一刀砍就是,可俱是女流,下场恐怕郎君也明白,咱家照顾不了.......城外能信任之人,也唯有郎君,想让郎君将她们一一带出宫,藏匿民间。”
顾问福深知耿青常去驸马府,于琮又被皇帝突然离京而病倒,怕他不愿意,连忙补充道:“不关乎陛下,郎君只将她们看做普通女子便是。”
“这......”耿青皱起眉头,这些女人落到黄巢手中,下场凄惨不说,怕到时候尸骨都不存了。
“大总管高抬在下了,耿某初来长安不久,只置了一栋小院落,二十几人已坐的满满当当,哪里还有空余的房间腾给嫔妃,何况她们还要带侍候的宫女,人数就更多了,我那地方根本塞不下。”
“郎君不用担心,咱家有的地方。”老宦官从袖里摸出一张房契,交给九玉,后者转交到耿青手里,顾问福呵呵笑出两声,说道:“这是咱家置办的一处宅子,本是准备将来离宫后养老之用,眼下给你了。这可是三进三出,带东西两院,宽敞的紧,至于那些宫女,咱家会赏她们一些钱财遣散回乡。”
好家伙,这是早就准备好了的。wWW.ΧìǔΜЬ.CǒΜ
耿青看着手里轻飘飘的房契,却是重的很,“在下能不同意吗?”
嗯?
顾问福翘着兰花指捋过一缕白发,涂抹粉黛的老脸眯起了眼睛冷冷望来。
“若咱家硬要塞给你呢?”
这语气神态,耿青眉角都跳了一下,果然宦官都喜怒无常,上一秒还和颜悦色,跟亲兄弟一般,下一刻就跟深仇大恨一样,看起来好说话,跟真的好说话,还是有差别的。
看到耿青吃瘪,令得旁边的九玉紧抿双唇使劲忍着,偏脸看去别处。片刻,椅上的耿青知晓推托不了,只得硬着头皮将那房契揣去怀里。
“那......要照顾多久?”
“看陛下何时回京了,到时诸位嫔妃是走是留,全凭她们自己做主,耿郎君你觉得如何?一应开销,稍后咱家会让九玉搬到宅子里。”
既然事情都安排周全,耿青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问道:“大总管不走?”
那边的老人有些出神,手指挪了一下,“咱家在宫里头待了一辈子,服侍过两朝皇帝,如今这般岁数,出去还能作甚?你们才要该活着.......该活着.......”
他轻声呢喃,又摇了摇头。
“入了宫,就是宗室的家奴,这里也是家,哪有弃家离开的道理,何况外面人多是看不起宦官,也有许多宦官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咱家留下来,也想做一个榜样,省得往后这些孩儿们与人争吵,连个名字都说不出来。”
阉宦从古自今都是让人瞧不起的一类人,但能碰上一个顾问福这般的,倒让耿青肃然起敬。
呵呵,堂堂一国之君,连宦官都比他有气节。
耿青看着面前的老人,肃然起身抬袖拱手一拜,见惯了太多东西,他心里很难有起伏,眼下,顾问福的言行,心里竟有些感动了。
议定了后面的事,耿青带着九玉出宫,匆匆回到永安坊,让窦威、胖县令帮忙收拢一些普通人家的衣物,交给九玉带回宫里,又去了那座新得宅院看了看,着人打扫,摆上一些家具,看上去像是生活过了许久一样。
堪到酉时,西落城头的阳光洒来一片通红,接受献城投降的军队,此时已入长安,战马纵横街道,占据险要,一个个持着长矛,披头散发,身着锦绣红衣的黄王兵卒紧随而至,络绎不绝的进入长安东门。
与此同时。
停在皇城安福门外的几辆马车,一个个姿色靓丽的女子换上了常人家服饰,低头垂泪走上马车,有人与老宦官相熟,矮身朝他福了一礼,方才上去车里。
街道消息的耿青,连忙让她们收声,让帮众赶紧赶车随自己离开,分散几拨从不同的街坊绕行。
过太平坊时,一支骑马的队伍自街道尽头过来,远远看到这边两辆驱使的马车,挥鞭呵斥:“让开!”
拉扯的马匹受惊,差点撞去附近街沿小贩摊位,剧烈摇晃之中,车厢几个女人惊吓出声,令得刚过去的马队,一个个骑兵在领头那人‘吁’的声音里,抬手停下来。
“你马车里怎么有那么多女人?”为首的骑士提着一杆长枪促马过来,抬起枪头撩去车帘朝里看了一眼,俱是瑟瑟发抖的几个女子,又看了另一辆马车,算起来有四五人,他哼了声,看向正过来的耿青,上下打量。
“你是何人,竟有这么多女人?”
“回这位将军的话,这些都是在下的婆娘。”耿青看了看周围上前的草军骑卒,从怀里掏出腰牌递过去,“在下刑部令吏。”
那人翻看腰牌几眼,将东西丢了回去,
“你还没告诉我,为何有这么多女人?”
“呃.....”
耿青颇有些难堪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看看周围望来的目光,小声道:“这里人多,在下不好说。”
“就在这里说!”
“是。”
耿青尴尬的搓着衣角,小声道:“在下天赋异禀.......那方面需求大,一个婆娘不耐艹.......”
听到这般粗俗之语,那将领忽地笑起来,周围骑卒也跟着哄笑,将领抹了一下颔下浓须,点头。
“有意思,行了,你带上你婆娘赶紧走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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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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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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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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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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