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清点,拎起带着一张张惊恐、绝望表情的头颅堆积成山,随后,开始有人挖起了大坑,拖行一具具尸体丢到里面。
双手缚在背后的唐宝儿全程目睹了这一幕,余光之中,看着她的青年冷漠的脸上,有着微笑。
“.......一帮该死的鬼,凭什么你求,我就要放?从他们当年跟随黄贼造反起,这一路的烧杀抢夺,被凌辱而死的女人、杀死的老弱青壮,谁来为他们求活一条命?”
他摇了摇手指:“别人就死得,你们的人就死不得?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既然造反了,出来舔刀口,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何况还是针对我至亲......这样还能放他们,我就是大逆不道、孽子!”耿青笑容不减,声音稍稍大了一点,几乎低吼出来,“你们要杀我,要杀我全家,那我就要让你看着,你花心血培养的兵卒,一个个是怎样死在你面前!”
耿青并不是圣人,也不是处处他人着想的,多日以来的担惊受怕、怒气在这一刻爆发出来,抬手‘啪’的一记耳光扇在了女子脸上,将她打的侧倒在地。
“往日,耿某从不打女人,这一巴掌是为我母亲和巧娘打的!她们从不与人争,从不与红过脖子,多好的人,你们盯上就要杀就要抢,当贼匪成瘾了吧!一辈子就是个贼人的料,什么江湖豪侠,什么绿林好汉,不过就是一群贼,一群杀进别人家里,抢走财物,美其名曰劫富济贫。”
耿青一口吐沫吐到了女人身前,“呸,就这点出息。你若举起大旗造反,我还都能高看你一眼,东躲西藏,到处游荡劫掠,真以为那点心思,那朱温不知道?真以为拿你们没办法?他是更重要的事要做,懒得理会你们,你看,随便腾出手来,你们就在滑州败成那番模样,到头来,你们四处烧杀,害得是谁?还不是乡间那些百姓?”
脸颊上红红的五指印带来火辣辣的疼痛,唐宝儿沉默的听着像风灌入耳中的话语,句句扎在她心上。
曾几何时,她以为拉起了队伍,就能与面前这人站在同一高度,哪怕对方在朝廷当多大的官儿,她手中有几千人,两人的地位能对视的。
到的头来,女子发现不仅仅是地位上,与对方看东西的角度都从来不一致。
唐宝儿发丝散乱缓缓抬起脸,对于那些争锋相对骂来的话,令她有些发抖,紧咬着牙关,吸了口气,有着最后的倔强。
“成王败寇,你说什么就说什么.......”
“这句成语,可不是这么形容的,唐姑娘。”耿青发泄过后,整个人舒服了许多,重新坐下来,语气缓和,手指了指她:“一直以来,你们就是寇,没有成败一说。”
风带着血腥的气息吹过原野,耿青两手按在膝上,也跟着深吸了口气,抬手招了招,让人丢过来一把刀。
“刚才我也听说了,我那几个女人被浪荡军俘虏,还是你保下来的,这一点我得感谢你。”
他俯身将刀捡起来,在手中掂了掂,笑着说了句:“挺沉的。”目光看去女子:“其实啊......你做这些我还是挺能理解,也挺佩服,一个女人身处贼群,还能将人唬住,下了不少功夫,为你师父报仇的动力,当真这么有这么大?”
“师如父,父仇不共戴天!”唐宝儿恶狠狠的盯着侧面的男子。
“有道理。”耿青提着刀走到女子身边,看着远方正搬运尸首的画面,“你师父叫庄什么离吧?抱歉,我手里杀的人太多,有名的也多,你师父的名字有些记不住。他呀,还是有远见的,从江湖跳出来,走到朝堂,这可比那些打打杀杀的绿林好汉强太多了,我也佩服,平日遇见,说不得还想套近攀个交情,往后说出去多有面子.......”
耿青脸上依旧微笑,只是絮絮叨叨的话语,在这样的场合显得有些诡异。
“......可他杀了我老师,你刚才也说了,师如父,父仇不共戴天,那我杀他是不是也理所应当?好了,到这里,这段仇怨也该有源头了解了,你说对吗?唐姑娘。”
唐宝儿低垂眼帘,道理其实有些时候她也想过的,师父杀了他老师,他又杀了师父,这是一个死结,这些年里,都在为这事疲于奔命。
可......到头来.....呵呵呵......
女子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你说有道理......是该了解了,你动手吧。”
“明白就好。”
平淡的话语飘开,众人视线之中,耿青双手举起刀,唰的斩下,唐宝儿闭上了眼睛,就听‘哎呀,砍偏了。’的声音,女子睁开眼,身上的绳子断开,落到了地上。ωωω.χΙυΜЬ.Cǒm
“你......”
女子看着揉着手腕,将刀丢过来的耿青,她跌跌撞撞起来,周围兵卒下意识的靠近,耿青朝他们挥了下手,也朝唐宝儿挥了挥。
“之前你救过我几个婆娘,我耿某人恩怨分明,你我两清,日后好好活着吧,寻个安稳处,找个好人家把自己嫁了,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
唐宝儿愣在原地,看着对面的耿青,忽地笑起来,弯腰捡起地上的兵器捏在手中,不远重伤卧地的陈数八虚弱的朝她唤道:“首领,别犯傻,走啊.......”
女子只是偏头看了他一眼,狼狈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然后......“我要你的命——”她陡然怒吼一声,举步一跨冲去对面的耿青,举起来的手臂,刀锋呼啸怒斩,落到耿青额头的一刻,忽然悬停。
同时,耿青偏头朝一侧大喊:“不许动手!”,下一刻,一支弩矢还是嗖的飞来,钉在女子颈脖,发丝洒乱飞舞,拂过脏乱的俏脸,是凄美的笑容,她看着耿青,鲜血从嘴角溢出,蠕了蠕嘴唇。
有着只有两人能听到声音。
“......唐宝儿不屑施舍苟活。”
“宝儿!!”
陈数八拖着身子在地上爬过来,那边女子的身形直挺挺向后倒下,耿青一把将她抱住,鲜血如注从颈脖淌出,染红了他手掌。
女子眼底色彩正缓缓褪去,她看着面前男人的脸孔,有些东西其实在她心里从未说过,甚至没有刻意想过,但实实在在的存在过。
......长安再次相见,我若将那一丝喜欢说出来。
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了.......还好他不知道......也就当他不知道吧.......
可惜,没有如果......终究有些遗憾啊......走到今天这步。
她想。
........
女子的手抬了抬,还是重重垂在了地上,爬过来的汉子抱着血泊中的身体嚎啕大哭,哭声让耿青有些不舒服,他看着香消玉殒的女子,让人将汉子带下去治伤,然而士兵过来,陈数八一把抢过地上的刀,干净利落的压在颈脖一拉。
噗!
鲜血溢出,沉重的身子嘭的倒在了唐宝儿身旁。
耿青闭了闭眼,静静的感受着突如其来的情绪,多少是伤感的,符道昭沉默的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王重荣的人过来了,要见先生。”
这边,耿青睁开眼点了点头,“约过个地点。”又看了眼地上两句主仆二人的尸身,“收敛一下,立碑厚葬。”
不久,春雨淅淅沥沥又落了下来,冲刷旷野上的血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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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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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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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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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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