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青扶着树躯在林间吐的胆汁都快没了,倒不是他晕车,而是一连两天乘马车跟随队伍快速行军,加上道路崎岖不平,在车里颠簸的五脏难受,下了车后与众将说话,呼吸了一阵冷风,引起脏器痉挛。
吐完后,整个人轻松了不少,可脸色也白的吓人,大春连忙递了水袋,灌了几口后,耿青抿着嘴朝王彦章等人招招手,让他们围过来,片刻,地图在众人脚下铺开。
“我那义弟一直咬在耶律阿保机后面,传递的消息,大概有半日的误差。”耿青做事向来喜欢拆分来讲解,众人也都不是第一次接触,自然是听得懂,“眼下,我们已过檀州三十多里,来往的斥候,前方五里并没有探出有军队走过的迹象,换句话讲,耶律阿保机和他的皮室军已被我们拉在了后面!”
李嗣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雍王的意思,未到古北口就设伏!”
“没有理由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刚才的狼狈一扫而空,耿青收敛神色,负着双手走到林边向外的山道边,眯着眼睛看着外面延绵起伏的山峦,身后是蜿蜒而行的长长队伍。
“这仗过后,边境至少太平二十年!”
清冷的话语自他口中说出时,风吹来,衣袍微微浮动,耿青转身回来,挥手:“行军!”
走上马车,唰的将车帘拉下,大春急忙赶车,汇入奔行的洪流,一众将领纷纷上马疾驰起来,大声呼喝发出一道道调整的命令,不久,斥候带着最佳的设伏地点情报回来,军队随着各自指挥使、都将无声的分散开来,踩着枯枝、衰草的轻响没入茂密的林间。
看着缓缓推来的阳光,屏气凝神的等待着。
初升的日头渐渐拔高,探出云隙已是明媚的清晨。
远方,山脚下蜿蜒的道路,是长长的队伍奔行,骑兵、步卒混杂,一面日月的旗帜在风里微扬,许许多多的士卒颓丧的低着头颅,当中还有不少伤员被同袍搀扶着前行,伤重的走着走着,倒去了路边死去,身上一切能用的,也都被路过的同伴收刮一空。
这支三万多人的军队,皮室军两万,还算完整,剩余的一万马步混杂的队伍,在逃离的路上,被追击的陇右骑兵追杀几拨,死的死,伤的伤,受伤的早前尚能行走,到了后面,长途跋涉加重了伤情,原本的两万人,在逃亡的路上,走着走着就剩这点了。
后来追上歇马的皮室军,这才勉强稳住。
“朕总觉得有些奇怪.....这些步卒按理,是逃不出来的。”耶律阿保机这辈子从未有过这样的大败,就算十年前,与梁国一战,就算输了,也能从容退去。此时眼下一败再败,加上都城出了这档子事,心里疑心病越发严重。
“陛下,喝口水。”萧敌鲁恭敬的将水袋递过去,就算帝后不睦,他还是臣子的,看到皇帝将水袋放去嘴边,他才坐下方的石头上,接上皇帝刚才的话语说道:“或许是趁乱杀出来的,总是追上我们,都是族人,不能扔下他们不管吧?”
他这话一出口,耶律阿保机忽然放下水袋,脑中的疑惑,顿时想通了,口中冷哼了声,引来附近兵将望来。www.xiumb.com
“这是那汉将的阳谋.....他是故意放过这些步卒,就是让他们追上我们,这样一来,就能拖住我们脚步!”
也有契丹将领并不在意,耶律海里呸了口唇上的血渍,“陛下,咱们过了古北口,就算追上来又如何?城关在我们手上,一帮骑兵还能攻城?!”
耶律阿保机没有回答,他一连疲惫,双眼布满了血丝,自交战以来就未睡好过一觉,眼下更是连夜赶路,别说人,战马也都到了极限。
好在距离古北口,也就四五十里左右,后面还有耶律欲稳撑着,大抵能将汉军的主力拖住,到了城关,正如耶律海里所言,再精锐的骑兵又如何,难不成还能攻城?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笑,心里安稳了稍许。
“早前掳掠汉人三州人口畜生,今日就算大败,来日回到契丹,过个几年,朕再次南下时,定将幽州踏平!”
他捏着水袋狠狠灌了一口,咬牙切齿的想着,短暂的休整过后,耶律阿保机起身招呼众人继续前行,仍派出大量斥候搜索周围,之前说的轻松,但警惕,还是要有的。
三万多人的队伍延绵长龙行进,往前十五里左右,道路依旧,只是两边山麓稍稍紧靠,看上去变得狭窄。
正是盛夏时节,两边林野茂密,重重叠叠的枝叶在徐徐的风里微摇,鸟儿的啼鸣此起彼伏。
常人看不到的地方,被派出搜寻的斥候,上了山峦密林,顷刻,有身影从树上降下,刀锋抹过颈脖......
悄然无声的变化之中,山林边上摇曳的草叶间,有着无数的目光盯着远来的队伍,阎宝咬着刀背,撕下布条将手臂还在流血伤口勒紧,身旁的一道道身影握着刀,手都在微微发抖,目眶一眨不眨的盯着下面山脚。
偶尔有人吹出鸟儿啼鸣,对面的山势之中,同样有着回应鸟雀声,潜伏的一道道身影当中,王彦章擦拭着铁枪,露出森寒;李嗣源蹲伏草间,目光打量着,脑中飞快盘算两军之间的距离;石敬瑭从一个叫郭威的少年兵头上摘下铁盔戴在了自己头上,然后拄着刀锋起身。
“雍王!”
那边,耿青闭着眼睛,阳光正穿过树枝的间隙落在他脸上,待李嗣源的声音也响起时,他才缓缓点了点头。
“此战,拜托诸位了!今日之后,契丹势微,汉人做主!”
话语落下,草间左右延伸开的身影齐动,草叶簌簌作响,王彦章撑着铁枪站起来,高过了草丛,跨步走了出去:“准备......”
他声音高亢,喊出的刹那,林间栖息的鸟儿惊的飞起,左右两侧,一道、两道.......十道、百道、千道士兵的身影持着刀兵起身、跨出草丛、林间。
下方行进的队伍,耶律阿保机想着上京的事,偶尔想起情报,他唤来卢文进,询问了是否有斥候回来,后者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吹来的风里,隐隐约约有着不一样的声音。
“准备......”的二字,从不远的山麓传来,耶律阿保机目光偏转,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鸟鸣叽叽喳喳变得混杂齐响,一片片飞鸟黑压压的的冲上林野,盘旋在明媚的阳光里。
然后,他看到了林间站起了一道道身影,有黑影带着微微火光射向天空,落去了前方还在行进的队伍。
下一刻。
是轰的巨响,夹杂的火光在人群中冲天而起。
有声音在山间响彻,“杀契丹蛮人——”
山腰林间,王彦章跨出的脚步猛地一蹬,整个人如脱弦的利箭唰的冲下山坡,另一边的阎宝丢掉了刀鞘,挥刀向前一指:“随我杀契丹皇帝!”
“杀——”
两边一万九千步骑歇斯底里的咆哮,脚步、马蹄声踩踏大地,犹如决堤的洪水席卷而下,一眼望去,满山遍野都是人的马的身影。
这一刻,整个天地仿佛都在阳光里变慢了。
“结阵——”前方的契丹将领大喊。
山道上,无数仓惶惊慌的视野之中,映入眸底的,是两边席卷的洪流直直冲下来。
然后,拦腰冲撞上来,杀入长长的队伍,血肉、残肢都瞬间掀上天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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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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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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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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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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