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没入后背,架车的身影声线断去,一头扑去驴背,翻滚一侧,手中拽着的缰绳紧绷,拉着驴头向山壁拐了一下,差点撞上的刹那,青驴停下脚步,眼睛眨了眨,疑惑的看去地上拽紧缰绳的人。
余光之中,车斗上剩下的三人跳下来,捉刀朝前狂奔,身后空气里,破空疾响,又有箭矢‘嗖’的接连飞来,呯呯钉在其中两人后背,一声未吭直直趴在了地上。
最后一人吓得回头看了一眼,脚下踢到凸起的石头,直接摔了下去,惊恐的翻过身,坐在地上看着那边一道魁梧的身形骑马跃过了堵塞山道的车架,他连忙丢了兵器,摆手摇头:“我投降,我向沙陀人投降,我知道前面那些人底细.......”
邪忽儿听得懂汉话,甚至许多沙陀人都能听懂,嘴角勾出狰狞,互相看了看,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握着武器,这般怂的汉人。
“很好,你过来,告诉我,逃走的那些羊会去哪儿?带了多少财宝,我会分你一点,当做报酬。”
邪忽儿抬了抬手,让身后的麾下停下笑声,翻身下来马背,大步走到那人不远,伸手摸过车斗载着的家当,不过都是一些寻常人家的东西,甚至还没那边堵塞路中间那些瓷器值钱。
不过上面两笼鸡鸭,还有几袋粮食倒是不错,风餐露宿几日,该是吃顿好的了。
毕竟之前劫的那家富户除了银两,就只剩一些绸缎、珠宝,能吃的也就几日的口粮,晚上与百余个兄弟吃上一顿,剩不了多少了。
邪忽儿从军多年,做事小心谨慎,随意抓了一个粮袋,从里面抓了小把米粒,递去那投降的汉人,目光闪过凶戾。
“放进嘴里,咀嚼吞下。”
那人哆哆嗦嗦捧起双手将那把米接过,倒也没有犹豫的塞进口中,咬的咯嘣乱响,使劲咽进肚里,脸上挤出谄笑。
“没事......”
“你很好!”
邪忽儿等了片刻,咧嘴狞笑,挥手招来几个心腹,将里面粮食全拿去煮成粥,再将鸡鸭杀了,给将士补补身子,随后回过头来,颇为赞赏的拍拍投降的汉人肩头,走到路旁问起车队的情况。
“有多少人?去定州?”
见这个沙陀头领不杀他,那帮众顿时松了一口气,话语倒豆子般,噼里啪啦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回沙陀大人,都是一些会点把式的江湖人,我们从飞狐县出来,准备逃去长安。这些人不足为虑,但要小心里面一个叫耿青的,会步步算计,有卧龙再世的美誉。”
“耿青?你们汉人的名字真是古怪......不过我记下了,还有呢?”
“......车队里,还有个女的,叫白芸香.......”
山间晨风吹过山壁、道路,带着谄媚的话语飘去了远方,目力所及的山道尽头,仓惶逃开的车队,前半截才堪堪下了山坡。
“麻烦了。”
重复的话语在耿青口中轻说,他扒着车帘门框,眺望四下,出了山道,下去缓坡,周围方圆十多里一马平川,只有零零落落几个光秃秃的丘陵像坟包矗在视野当中,根本没有任何险要可以借助的。
之前被他刻意弄去驴车的那四人,死就死了,本来准备用毒米将他们弄死,想不到最后还能有一点利用的价值,时间不差的话,估摸追上来的沙陀人应该会少一些的。
想着,窦威骑了一匹驽马过来,朝着车辇上眺望四方的青年抱拳。
“耿先生,现在怎办?损失了四个兄弟,窦某有些对不住他们,眼下方圆十几里都事平坦路面,咱们很快就会被对方追上。”
“那四位,我心里也有些难过,但眼下,不能急躁。”
耿青扫过四周,思绪在脑中飞快打转,抬起一只手轻轻敲打着门框,目光之中,不少人因为那四人的死蕴有愤慨,车中母亲担忧的望来一眼,又被耿老汉呵斥的拉回去,后面的车架里,白芸香俏脸发白,捏紧了手帕,想来知道遭遇到了沙陀人,会发生什么。
他轻声又说了句:“跑肯定跑不过骑兵......眼下,他们该是会吃了早饭,喂过马匹才会继续追击,我们还有些时间。”
.......还有些时间。
耿青目光扫过周围,随后落去最近的一座丘陵,手掌握成拳头嘭的砸响门框,咬牙挤出一声。
“窦兄,我们过去那边。”
“有办法了?”
“有办法了。”耿青微微眯起眼睛,点了下头,轻声道。
不久,后半截的车队缓缓下来山坡,随着前面的马车一起朝着远方的丘陵过去,阳光渐渐上去云端,后面蜿蜒的山道上,有着袅绕的炊烟斜斜飘去天空。
几处篝火燃烧,沸腾的小锅传出米粥的淡淡香味,宰杀烫去了羽毛的鸡鸭呈出金黄的颜色,油渍滴去柴火,‘滋’的升起轻响。
崖边向着外面的魁梧身形,听到麾下喊出开饭的话语,朝那边看了一眼,叮嘱了声:“分批用食。”
回过头来,继续听着身旁投降的汉人讲述。
那边,颤颤兢兢的声音继续道:“.......那白芸香,相貌身材着实令人眼馋,她可是代县青楼的头牌,后来我家帮主买回来,一直藏在后院,小的也见过几回,魂都差点被勾了去,如今正好寡居,就碰上沙陀大人,这不是天赐良缘嘛。”琇書蛧
呵呵。
那沙陀将领只是轻笑,他又非急色之人,何况之前已经解决过了需求,并不吃这一套,反而对方口中说的窦威还有那卧龙再世的青年,有些兴趣。
军中正好缺少这种能出谋划策之人。
“啊!”
“将军......”
陡然有几声话语响彻,邪忽儿皱起浓眉,偏头看去,几个兵卒忽地倒下的同时,其余几处篝火用饭的沙陀兵打翻了陶碗,捂着脖子,嚅着白沫,一个接着一个栽倒,扭曲卷缩在地上不停的抽搐。
“米里有毒!!”有士卒上前检查,一脚踢翻了铁锅大喊:“不要吃了!”
有毒?!
邪忽儿猛地转过身,目光落去面前吓得毫无血色的汉人身上,“你竟诈我!”
锵——
腰间,刀锋唰的出鞘,砍了过去,那金刀帮帮众正连连摆手,“沙陀大人,不是这样,我不知道米里有毒.....”
下一刻,手掌,以及颈脖都被劈开,血光、半截人的手掌齐齐掀了起来。
邪忽儿一脚将尸体踹去山崖外,看着拖着血线坠没下方林间,这才提刀转身,心腹随行过来走在他身边,汇报了中毒的兵卒。
片刻间,一百二十轻骑,死了四十多个,还未死的也有二十人,但已经失去了作战能力,如果得不到救治,一个时辰里,也会接连死去。
“啊——”
邪忽儿猛地踹飞路边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呲牙欲裂的咆哮一声,大步走上心腹前来的战马,翻身而上。
“留下十个人照料,其余人随我继续追击,我要杀光那帮汉人。”
声音响彻,一夹马腹,纵马狂奔起来,他身后,剩下的四十骑兵翻身而上,沿着山道轰隆隆跑动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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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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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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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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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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