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过来吧。”
“路上捡的,劳烦了,还不知师傅贵姓?”耿青跟着笑了一下,礼貌的拱了拱手,便将那石块递去对方,那手掌宽厚满是老茧,看起来有些吓人,大春三人似乎怕他,就在街边站着不敢上去。
“我姓王。”
铁匠约四十多岁,颇为老道的拿着石块翻看一阵,走去木头桩子撑起的铁砧,一锤下去,将石块砸的碎裂,扫进手里使劲吹了一口气,将细碎的残渣吹拂开,这才用手指来回捻着大小不一的黑色颗粒,沉吟了片刻,“是铁矿石,可惜不纯,跟衙门那边贩来的,差别太大,你这值不得几个钱。”
“原来如此,一看师傅便是那种精工巧匠,说的话就是让人信服。”耿青笑着拱手道谢,至于这矿石,纯不纯其实不重要,反正他又不贩卖,古代私自贩铁盐的下场,还是多少清楚一些的。
话语顿了顿,正说话间,耿青余光隐约瞥到有视线看来,微微侧脸,眸子斜去眼角,店外一头的街上,几道身影站在街沿。
铅青的天色,那几人披着蓑衣,身材算不得高大,服饰普通,跟一般百姓没什么区别,或蹲或站与同伴聊天的架势,却不时往铁匠铺瞄。
‘这几人打扮,应该是雨还未停前,就在外面了。’
耿青心里咯噔跳了一下,脸上仍带着笑容与对面的铁匠的说话,接着问道:“不知铺里可有打好的铆钉要卖?”
那铁匠也是豪爽的汉子,将锤放下,偏头叫了后堂的婆娘拿了一个小麻袋出来,顿去铁砧,他朝里抓上一把,在手里掂掂。
“五十文一捧,约三十枚,多了少了自算。”
“也成,就按你说的来。”耿青也不啰嗦,让铁匠的婆娘寻了麻布兜起来,便回头朝还在街边的大春三人唤了一声,让他仨进来将东西收好。
铁匠见买卖成了,笑呵呵的又去拿锤子,“东西你也满意了,是不是该......”
“先不急,我再看看其他。”
耿青咳了两声,让大春三人别出去,他负起双手越过铁匠在铺里走动,叮叮当当敲击声里,那铁匠以为还要挑些东西,笑呵呵点下头,指着墙上挂着还未开锋的农具,“那你随便看,瞧上了什么,再跟我说话。”
铺里除了一个锻铁的炉子、铁砧,便是墙上铁匠指的这些,耿青看了一遍,瞥了眼外面,就不再看了,寻了铺里一张凳子拍拍上面灰尘坐了下来,现在出去等于羊入虎口,干脆拉起铁匠聊起了家常。
“师傅,你在牛家集开这铁匠铺有多少年头了?”
“十几年了。”那边,王铁匠打过锄头停了一下手,一边说着,一边用长钳夹着露出雏形的锄头送去炉子里,“方圆十几里的村寨,大多人家的农具都是出自我手。”
说起这些,铁匠也有些自豪,转过身来,看着大春他们,目光又投去耿青,摸了一下嘴边的浓须。
“这是我家祖传的手艺,丢不得,将来,还要传给儿孙辈,遇上什么年景,都饿不死!”
“那是那是,师傅想的周全。”
耿青恭维两句,又扯了一些话,继续说下去,丝毫不提付钱离开的事,那边铁匠耐着性子与他说,又不好赶人走。
一场春雨停下,清冷湿泞的街道,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四道目光正盯着那边乒乒乓乓的铁匠铺子,有些疑惑的声音响起来。Χiυmъ.cοΜ
“......都快晌午了,怎么还不出来?”
“娘的......我腿都站麻了。”
“不会从后门溜走了吧?”
“过去看看。”
“干脆过去一刀结果了事。”
“放屁,到时候咱们四个只能落草为寇了,还是盯着,到没人地方再动手!”
风吹屋檐,摇摇欲坠落下的水渍里,披着蓑衣的四道身影朝铁匠铺过去,此时铺里的铁匠看着微笑拂面的青年,已经有种赶人的冲动。
“吃饭了。”
后堂,妇人推门过来叫他,才知已是晌午,铁匠忍着怒气,籍着吃饭下了逐客令。
“呵呵......跟小兄弟说话,都快忘记到晌午了,不如留下来吃饭吧。”
倘若常人听到这番客套,自然结账告辞,然而,耿青现在可不敢出门,顺着对方的话,点了下头,站起身来,颇有礼貌的抱拳,“跟师傅说话就是投缘,正好赶上一顿午饭,那我们就叨唠了!”
说着,招呼准备要走的大春三人一起去后堂吃饭,看着他们熟练的跟自家一般,孤零零站炉旁的王铁匠嘴角都在抽搐,差点忍不住去拿铁砧上的铁锤。
握去锤柄时,几道脚步声踏进房檐,胡须怒张的铁匠瞪着眼睛转过来,看到披着蓑衣的四个大汉,他压抑着怒火低声问道:“四位要什么?”
那边,隐隐为首的高瘦男子抬起脸,抖动唇上的八字胡望去里面。
“刚才你铺里的那四个人呢?”
铁匠愣了一下,大抵以为是青年的长辈,压下怒意,指了指里面:“他们四个正在吃饭,你们也要不要来?”
嘶~~
外面四人目光沉了下来,他们在镇上几年,自然是知道对方的,就是没想到铁匠竟和那耿青还是熟人亲戚,否则怎的还能在他家里吃饭?
上下打量面前这王铁匠,肌肉虬结、力大身粗,要是将那铁锤挥起来,他们四个还真不一定弄得过。
“哎哟,是你们啊。”
就在僵持的片刻,耿青的声音忽然在后堂的门口响起,四人视线唰的一下看过去,铁匠也跟着回头,就见耿青和另外三人端着碗出来。
眼下铁将相信这客人与外面四人是认识的,也不多话将地方腾给他们,回去后堂吃饭,刚坐下就被婆娘给数落一顿。
一通“五十文里才赚几个钱,还没拿到手,就白白供人一顿饭。”“你还有脸进来,出去看着.......”“万一拿了咱家的铆钉,不给钱跑了怎办?!”叨叨嚷嚷的话语里,铁匠赶紧刨了两口,沉着闷气出去。
此刻,大春三人抱着碗不知所措的看着耿青,后者心里也有些害怕,脸上却不能做出来,脸上笑眯眯的,有些微抖的手轻轻将碗放去铁砧,借着外面过往的镇上百姓走到门口,胸口鼓了一口气,稳住声线。
“刘邙的人?杀我的吧?”
见四人不说话,就那么盯着他看,耿青也没迟疑,抬脚跨出门槛,站到四人对面,忽然抬了一下手,惊得对面四个大汉也下意识的摸去怀里。
耿青却是大着胆子,将其中一人领子拍了拍,低声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们想想是否划算?我与安司兵交好,跟县令也照过面,我若死在四位手上,那四位不仅要背井离乡,还要一辈子隐姓埋名,过得心惊胆战.......当然,为忠心,执意杀我,那也算我倒霉,可他给你们的钱,可够你们四人安享一辈子?”
收回手,耿青依旧笑眯眯的后退两步,重新将碗拿到手里,往嘴里刨了一口,“四位不妨就在这里想想,我回后堂吃饭,吃完了,咱们直接划下道来。”
说完,持碗筷抱了一下拳,颇有一股江湖任侠风范,转身叫上还在看的大春三人回去,碰上正出来的铁匠,便劳烦照顾一下外面四人。
“你!”
铁匠有怒不敢撒,捏着拳头气咻咻的走了出去,见到那边站了一排的四个大汉,也没给对方好脸色,拿起铁锤撒气的按着一块铁条使劲敲打。
乒乒乓乓的动静里,后堂重新坐下的耿青飞快刨完碗里的饭粒,又夹了一口青菜塞进嘴里,不等大春夹起一筷菜,拉着对方起身,叫上另外两人只说了声:“跑!”
四人唰的一下冲去了后门,还在坐在桌前的妇人,筷子‘啪嗒’一声掉到地上,看着晃动的门扇这才反应过来,扯开嗓子尖叫起来,晃着胸前两坨肉冲到门口,朝铺里的丈夫急的指着后门方向。
“当家的!那四个人跑......跑了!”
外面四个大汉一听,转身就要去追,他们熟悉镇上街巷,要抓到对方,自然简单不过,可还没走,其中一人肩膀陡然一痛,歪斜的扑去地上。
剩下三人回头,就见身材魁梧的铁匠提着铁锤冲了出来,压抑的怒火,此时终于爆发出来,叫嚷起来。
“我打死你们——”
铁匠的妻子也跟在后面,拿着一根木棍冲到门口,朝四邻、过往的行人大喊:“快来人,这四人指使同伙诓我家铆钉!!快来人啊,找里正报官,抓他们!!”
那边三人看到周围房舍涌出来一道道身影,拉起肩膀被捶了一记的同伴,斗笠、蓑衣也不要了,推开冲来的铁匠,拔腿就跑。
混乱声蔓延,奔逃的四人背后的方向,走在坑洼积水的街道上的窈窕身影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
嘴角勾起微笑,从怀里摸出一把短刃撇在袖里,破破旧旧的布鞋,踏着泥泞跟了上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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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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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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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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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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