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高高瘦瘦,面容清冷的亲卫过来了,递给他一块熏肉。
“几场厮杀下来,从胜利到被人撵的像条狗,心里觉得如何?”
耿念抬了抬脸,随即又垂下去,撕下一小块肉吃进嘴里,看着衰叶枯枝里的点点火星沉默不说话。
九玉擦了擦手上油渍在旁边下来,难得露出一点笑容。
“咱家可不是扑你冷水。一副雄心壮志的从长安出来,现在怎的不说话了?你父亲在府中时叫我看顾好你,咱家自然照办,可惜他有所期望的儿子,并不没有想象中的坚韧。”
一旁,耿念手中紧了紧,捏着熏肉好一阵,才开口:“只是有些不适应......”
“战场从来都不是过家家,也不是谁心怀正义就一定能赢,这就是为什么你父亲,不是那么愿意领兵的原因,会有太多的人在面前死去,会扰乱他的心,往后做什么事,都容易举棋不定。”
九玉笑了笑,继续道:“你父亲常说,眼不见为净。看不见这些,他就没那么多伤心感慨,做起事来,自然就不拖泥带水。”ωωω.χΙυΜЬ.Cǒm
少年人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一脸轻松的宦官,神色犹豫,之后,迟疑的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了。
他将一块枯枝放进星火里,“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能打赢吗?”
微弱的光芒照着的袍摆轻轻摇晃。
九玉抬起目光望去周围或蹲或坐的一个个士兵身影,他低声道:
“这是领军之人该想的,或许......应该有办法。”
声音轻轻飘着,就地休息的一个个士兵身影延伸出山林边沿,高高的岩石上,李嗣源拄着钢刀坐在上面,望着山外时而亮起的火把光出神的想着什么。岩石下面,石敬瑭抱着兵器,已经发出了酣声。
天微微亮后,转进与追杀再次展开,随着习惯山地作战的蜀军不断缩紧包围圈,这支三万多人的雍军能行动的范围越来越小了。
山野起伏,第八次的交锋在西北方向激烈的持续,随着推进的蜀军缩小范围,互相增援的密度越来越快,雀嘴岭下,石敬瑭做着鼓动勇气的喊话,在各厢阵列跑动。
李嗣源撕着一块白面饼子,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望着远处不断集结的蜀地兵马,到的此时,几乎所有的蜀军已经赶来,或者正在来的途中。
隐隐的,他还看到了皇帝的华盖,马背上的老人梨花袍、明光铠,后背披风猎猎飞舞,仿如回到年轻时候纵横天下的风姿。
雀嘴岭下雍军被堵,王建脸上泛起笑容,心潮澎湃。
“一帮小儿,在朕手下连半月都撑不过。”
自立蜀国,当了皇帝以来,他已经很少参与战事里了,当年他也是神策军指挥使之一,纵横南北,更是打下两川之地,如今还能亲自上的战场,将敌人一步步逼入绝境,痛饮美酒,爽声大笑,大丈夫该如此也!
天空阴沉,寒风吹过两军阵前。
坐在大青石上的李嗣源双手交叠撑着下巴,看着集结起来开始朝这边步步紧逼的蜀军,以及移动的华盖,他嘴角冷不丁勾起了一抹微笑。
他背后集结、紧张的雍军阵型面前,火器营的枪手正在做着填装,然后遮掩在盾卒后面,而更后面,逶迤的山林之上,能俯瞰下方断崖的位置,有着沉重的动静缓慢的滚动过来。
数口黑漆漆的管子随着调校,对准了山外正缓缓移动的军阵,以及那吸引眼眸的龙绣华盖。
名叫赵彪的汉子吐了吐口水,比着大拇指紧挨炮口,低声跟旁边的士兵说着什么,然后,他抬起了手.......按下!
几乎同时。
缓缓推移的蜀军阵列,王宗瑶、王宗绾、王宗夔待在各自的中军,笑着对那穷途末路的雍军跟心腹说笑,这样的场面,他们三年前与大长和国作战时看过,将对方逼的掉入大渡河时的情景何其相似。
“此战过后,长安那位雍王怕是伤筋动骨,不敢小觑我蜀地男儿。”
当然,也免不了说上几句皇帝的好话。
“.......此战全靠陛下运筹帷幄,已经许久没见陛下如此英姿了。”
三人心有灵犀的说着话,然后,犹如幻听般,有天雷的声音在头顶响彻,三将本就望去华盖那边。
下一刻,几道黑影划过三人视线落了下去。
不到两息,是‘嘭’的巨响,恐怖的火焰充斥眼帘,将华盖、战车瞬间淹没。
王宗瑶、王宗绾、王宗夔:“.......”
“陛下——”
巨大的爆炸声,火光吞噬的华盖,顿时引起无数人的嘶喊,成千上万人都在一刻掀起了慌乱。
“该我们了!”
几乎同时,山岭下的大青石上,李嗣源提起了刀锋,偏头看向石敬瑭、后方延绵排开的军阵,然后跳下岩石,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冲向前方。
“杀——”他嘶声大喊。
“杀!”
三万多人齐齐呐喊,双脚猛地蹬出紧跟在后,耿念举着刀也在人群里嘶喊,与一道道身影混杂在了一起,怒潮般席卷过去——
——斩断一切!
........
十二月底,年关将近,繁华的长安取消了宵禁。
夜色之中,长街处处张灯结彩,街边商贩吆喝招揽顾客,青楼的伎子依门拨弄琵琶唱上一首欢喜的曲儿。
王府里,人来人往,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员提着礼物上门,与府中管事拱手道贺新年之喜。
耿青抛去往日的严肃,专门换了身巧娘给他量身裁的衣袍,颇显喜气的在厅中与军政两边的大员聊些家常。
从城中有名的青楼请来的伎子正在弹奏,清脆悦耳的曲调如流水沐在耳边。
此时门外,一匹快马从长街过来,乃是外面驿站的令骑,一封信函没有丝毫阻碍,送到了大厅之中。
窦威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将信递过去,口中也轻声道:“主家,是从蜀地过来的。”
首位上,耿青展开信函简单的扫了一眼,原本还有微笑的脸孔,瞬间沉了沉,不过随后重新泛起微笑,让窦威招呼众人吃喝,便起身走去后堂。
“调兵,孤过不好年,谁他娘的,也别想过了。”
他将信函呯的拍在了桌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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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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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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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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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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