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人去而复返,向杨招讨使索要一个契丹女人?”
“不管什么女人不女人,昨夜的仗没赶上,今日正好与杨招讨使一起对付耶律阿保机,一雪前面三场的耻辱。”
身材健壮的李思安骑在马背上大喝一声,奔驰去了前面,令着千余人的骑兵先行一步,奔向大部队的右翼,在葛从周点头的授意下,庞师古令另一支兵马去往左翼,若是前方战事已起,两支骑兵可先行一步杀入战场支援友军。
风吹去原野,距离援军六十里,对峙的契丹、梁军两阵,双方八万人隐隐开始调动起来,杨师厚望着跃跃欲试的契丹人,确确实实带来极大的压力,他不会胆怯,眼睛眯了眯,抬手招来令骑,下达了准备迎战的命令。
咚!咚!咚!
战鼓声在后方鼓车上被兵卒敲响,有节奏的鼓点下,一拨拨士兵在自家主将指挥下结阵,一面面盾牌轰的立在地上形成盾墙,映着照下的晨阳左右延伸开去。
“真的要打?”刘鄩听到鼓声从后阵骑马赶过来,待看到契丹人的动作,也就不再继续询问,而是转身回到后面,让弓手穿插矛阵当中。
“我就不信契丹人,身子还是铁打的,我们疲惫,他们也同样疲软,真打,老子不要这条命,也要冲过去把耶律阿保机拉下马来——”
说话的是王彦章,他只着了半身甲胄,露出的左臂包扎了绷带,是昨夜混战,被流矢射中的,他用力握紧枪柄,震的伤口又渗出朵朵血花来。
阵列穿插集结时,龙骧军做为骑兵布置在右翼,八千骑兵昨夜伤亡一千多人,除去伤员,眼下能战的尚有五千多,都是精锐了。
里面,还有百余人的绿林侍卫,跨坐在骑兵后面共乘一骑,其中独乘一马的九玉,并列在杨怀雄身旁,阴柔的脸庞阴沉的可怕,死死盯着对面契丹阵前那名叫耶律阿保机的契丹首领。
“等会儿打起来,你只管带兵冲击过去,咱家趁机生擒此人。”
杨怀雄偏头看他一眼:“有把握?”
青骢马上,九玉没有说话,军阵之中,想要生擒对方主将,风险极大,就算他也不敢保证,毕竟人太多了,一旦被对方骑兵围上,自诩武艺高强也是被杀的命。
“准备了!”
一旁的杨怀雄轻声说道,提着的偃月缓缓偏转,刀锋重重砸在地面,远方战鼓声已开始转变节奏,变得急促,这是即将开战的信号。
梁军阵列开始缓缓向前移动时,陡然一声巨响,从后方炸开,将战鼓、对面契丹的号角声都压了下去。
鼓声、号角声戛然而止,耶律阿保机抬起目光望去梁军阵前,疑惑这声巨响怎么回事。梁军中的兵卒、将领也都吓了一跳,杨师厚急忙派令骑去后面看看,不多时,快马回来,脸上有着激动。
“启禀招讨使,是监军!监军回来了,身边还有一个契丹女人。”
声音传开,中军大阵的兵卒顿时欢呼起来,倒不是耿青回来有多高兴,而是不用打这场仗了。
消息传开,位于右翼的龙骧军也在片刻后,听到消息,上下颇为高兴,九玉激动的纵马朝中阵飞奔的同时,几道身影正匆匆忙忙穿过一列列方阵,来到前方。
“招讨使!”
耿青一脸疲惫,忍着后背的疼痛让士兵将他放到地上,拱手的同时,一起过来的契丹女人则直接跑去了对面,王彦章抬枪想要阻拦,被耿青出声打断:“由她过去。”
“监军,这是何意?”
“她应该是耶律阿保机的女人,不还给他,恐怕此仗不可幸免。”途中,耿青心里已有盘算,见女人焦急的神态,大抵已经明白对方的身份,强扣留下来容易,但这一仗就在所难免,毕竟夺妻之恨,可是很大的,对方不会因为疲倦就此罢休,一旦开战,胜负难料不说,为一个女人而徒伤士兵性命,得不偿失。
“先休了此仗,让兵卒好生歇歇,就算将耶律阿保机打退,我们也难以得到实质的好处,总不能越过幽州,去占契丹人的底盘吧,倒不如趁此机会,为以后做些后手。”
“后手?”杨师厚知道这位监军的能力,如此说,定然心里已有谋划,便不再多言,“监军如此说,那杨某就此作罢。”
“多谢!”
耿青朝他拱了拱手,目光望去对面,早已跑到梁军中间的契丹女人,已被骑马赶来的耶律阿保机伸手抓住,提到了马背上,坐在他怀里,高兴的在女人脸上蹭了蹭,似乎在女人说了什么,他看向梁军这边,将弯刀插回了鞘里。
“汉人,阿保机感谢你的仁慈!”这位契丹首领抬手握拳按在了胸口,向耿青带去他的尊重。
随后,畅快的大笑起来,纵马飞奔回阵,大喝:“契丹的勇士们,阿保机寻回了他的月里朵,不用再打了,我们回家——”
梁军无数警惕的视线之中,浩浩荡荡的骑兵一列列从大阵剥离,犹如洪流般有序的朝北面飞奔而去。
谷</span>“汉人大官,月里朵记着你的恩情,不满你家朝廷,可到契丹来!”
撤走的洪流正在远去,月里朵骑着一匹战马声音清脆,豪迈的大笑几声,娇喝:“驾!”一抖缰绳,夹着马腹跟着丈夫渐渐消失在密集的一队队的骑兵之中。
走了还要来一出离间?
耿青笑着摇摇头,一旁,有身影走近,“就是那个契丹女人追的你?看上去你们关系还不错。”
过来的正是九玉,他寻到这边,脸上已恢复之前冷冰冰的模样。耿青收回目光,笑着道:
“追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还说不服了她?”语气顿了顿,看着九玉的面容,还有后面跑来的陈虎赵龙李彪三人,“让你们担心了,走吧,还有一件正事要做。”
来北边除了救援河北,还有一件事,就是想要当面问问谢瞳,他的一出离间计,差点让耿青失去一个兄弟,不当面对质,心头总是有根刺的。
至于此时这边战事的收尾,留给杨师厚,还有赶来的葛从周,后者在过了两个时辰后,方才赶到,听闻契丹已撤兵返回北方,颇为可惜的叹息了声,不过避免了一场厮杀,他倒也没说什么,就是听说契丹女人乃耶律阿保机的妻子,就这么放走有些可惜。
当然,他可不好当着耿青面这般说,两人照面,终究有些尴尬,见面多数也只是点点头,拱手示意一番,就各走各的。m.xiumb.com
“杨招讨使,此间事就麻烦你们了,青想去后方见见检校右仆射。”
回到军营,在帐中耿青如实向杨师厚提出去后面的想法,笑道:“我留在这里也没太多的用处,不如去会会好友。”
耿青与谢瞳是早年在长安时的友人,众人多数都清楚的,自不会阻拦。倒是张全义起身追出大帐,低声道:“监军,谢先生身体有恙,已有许多时日了,在军中卑职观他气色极差,你过去多劝劝,请梁王将谢先生调回汴州好生休养。”
耿青皱起眉,还是点了点头,“可知他生什么病了?”
“伤寒......拖了许久,有次我见你咳血。”
听到这里,耿青眉头更皱,示意自己心里有数后,便带着九玉等人,汇合百余名侍卫出了军营,一路南下奔向莫州南面的另一处军营。
下午到了那边,却扑了一个空,他并未见到谢瞳,而是听留守此间的将领王景仁告知,谢瞳听到契丹撤军后,忽然昏厥倒地,已被送去了莫州休养。
“这子明.......”
耿青叹了口气,不久之后,重新上路,折转来时的方向,赶往莫州,这里是刘仁恭的地盘,此时双方还算友军,只要不带兵马过来,对方也没有太多的为难,到的入城时,天色已经黑尽。
打听了驿馆位置,火急火燎的赶了过去,耿青看到黑夜里的长街,驿馆的大门挂起了白色的灯笼,上面写着大大的‘奠’字,心里咯噔猛跳了一下,身子都微微发起抖来,慌张的翻下马背过去,九玉等人也快步跟上。
“子明兄......”
耿青冲进驿馆大门,低低唤了声的同时,一把拉住迎面过来的驿馆文吏,“检校右仆射.....可是已......”
那文吏艰难的摇了摇头,情绪低落,指去前面的庭院。
“还没.....不过,右仆射,先让卑职等人,将东西准备好......”
还未说完,耿青一把将他推开,脚步飞快绕过风水壁,直直冲去前面的馆舍,‘呯’的将门扇推开。
房里冷冷清清,灵位已经摆在了正中的供桌盖着黑色布,空空的火盆也准备在了蒲团前,房间右边,白色帷帐的木床隐约看到一个身影孤零零的躺在里面,听到推门声,艰难的动了一下。
“咳......不用.....进来了......”
已经没多少血色的脸庞微微偏转,双目无神而浑浊的看着帐外,一道模糊的身影正缓缓走来,有着熟悉的声音在帐外轻轻响起。
“子明.....是我......季常。”
咳咳!
床上的谢瞳激动的咳嗦两声,看着慢慢撩开的帷帘,却下意识的翻身,向去床里面,不看走到窗前的耿青。
多年不见,他不想让好友看到自己这番模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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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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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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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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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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