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州以西五十六里,梁军、卢龙军与契丹部族军再次接触,展开第三次冲突。
浩浩荡荡的骑兵分部原野、山林,以部落形势分成无数小队,箭矢如蝗般奔袭骑射,压制结阵的梁军。
梁军举盾防御的同时,箭矢也给予还击。
天空中,箭矢来往划过,落进人群,溅起血花,中间的身影惨叫倒下,后面同袍持矛填补空缺。
下一刻,右侧二十丈外,一支契丹部族骑兵呼啸杀来,张弓拨弦,一支支羽箭噼里啪啦打在梁军阵型侧翼,开始试探性地的近距离接战,穿插切割梁军侧翼大阵。
而这边,梁军主帅乃葛从周,李思安、庞师古、张全义为将,骑兵不及对方的情况下,马步协同以阵型牵制敌人大股骑兵稳扎稳打,一步步推进驱赶。
不时有麾下兵卒倒下,都未曾拨乱他们心绪,都是百战之将,只有应对的章法。
不久,令骑飞奔,侧翼军阵缓缓转变阵型,犹如一字长蛇,蛇头与那支试探的契丹骑兵接触,灵活的腾挪间,想要交缠死死咬住对方,契丹骑兵领军之人,也知道汉人阵法的厉害,接战片刻,不敢过多纠缠,收兵退回。
下一刻,梁军侧翼,张全义着弓手点燃了火箭,射去山林,火焰随风而起,盘踞林间的契丹骑兵奔逃而出,被赶上了原野。
此时,梁军这边诸将都憋着一口气,自景州过来,应刘仁恭之邀前来求援,与莫州和契丹战了两场,均以失败告终,不是对方有多强悍,而是俱是骑兵,悉数分散以小队的方式四处游猎,军中斥候一出营寨就被对方追杀,难以打探对方详情。
眼下第三场,对方竟主动挑衅,葛从周等人哪里忍得下这口气,一时间结阵杀了过去。
燃烧的山林,热浪扑面,推进的梁军阵型渐渐开始与契丹骑兵接触,两刻钟的功夫,莫州以西的原野到处都是厮杀呐喊的声音,梁军马步纠缠契丹马队交错厮杀开来。
葛从周不停下达命令,一支支一队队兵卒、小股骑兵四下穿插战场、反分割对方阵型,庞师古缺口的横刀插进冲来的一个契丹骑兵胸口,拔出带出血线时,对方在飞奔的战马上坠去马下。
周围不断有箭矢从契丹骑兵手中射出,阻止他这支两千人的马步军阵反切割,掀起一片片血花里,庞师古偏头躲开贴脸交错而过的羽箭,一勒缰绳,看准了前面两支百余人的契丹错开回转的空当,大吼:“插过去,将他们分开——”
嘶吼的声音响彻的刹那,他身边梁军士兵几百人先吼了声:“杀!”随后传开,紧跟着余下一千多人跟着怒吼:“杀!!”
三百骑兵护在两侧,步卒举盾挺矛奋力蹬出脚掌,几乎同时快速奔行起来,前排的数十人带起赴死的气势,笔直的朝回转奔走的契丹骑兵直插了进去,随后梁军骑兵奔行,拦截射箭、刺矛,盯着同样回击的契丹人,歇斯底里的大吼一声,双方见血,不时有身影从马背上坠下。
以为多强,契丹人也不过如此......
庞师古拉下一个契丹部落头领,将他脑袋砍下来,高高抛去了天空。他心里闪过这股念头,视野之间,人潮汹涌,麾下兵马已完成了反切割的任务。
然而,看不见的地方,成群的战马还在原野奔驰,照着想要推进上来的梁军就是一顿猛射,十丈的距离,犹如分流的洪水,分成两股左右跑开,迂回、穿插,随后化作两只巨人的拳头,轰的砸在葛从周所在中军两翼——
黑烟自林间冲上天空,血线蔓延,整个莫州以西的郊野全是厮杀、奔射的身影,尸体随推进的军阵,躺去一路,呕血的士兵摇晃的握着钢刀,蹒跚走过地上的尸体,‘咻’的破空声过来,摇晃的身影抖动两下,胸口插着羽箭仰躺了下去。
几乎已经展开的对阵厮杀里,矗立后方山坡的一面梁军旗帜下,谢瞳面色青黄,骑在一匹战马上,掏出手帕按在嘴上咳嗽两声,目光却死死盯着整个战场,听着前方传来的战况,随后也说了一些见解给令骑,让其传去中军葛从周手中。
这一仗将近十万人堆在原野上,人影、战马重重叠叠,稍不留意,就难以分清自家军阵的攻势。
做为领军已有数年有余的落第书生,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能指挥这样的战事,他瘦弱的身躯,都在这一刻,微微的发抖。
‘若无梁王,焉有瞳今日,虽死不能报起万一。’
咳咳!
马背上,谢瞳按着手帕剧烈咳嗽,待拿开时,鲜血牵着血丝沾在绢帕,自滑州时,他已得了伤寒,后来不顾伤病剿匪,再到攻略二朱,身子渐渐拖垮了,病魔入肝肺,如今更是拖着残躯抵抗契丹人南下。
但眼下这一刻,他整个生命仿佛都在燃烧。
就是唯一有些担心的,还是远在潞州的耿青,心里是有些愧疚的。
‘这个时候,李存孝要么被杀,要么与季常决裂了吧.......’
他望着远方密密麻麻的战场,这样想着。
呜呜——
谷</span>忽然一阵号角吹响,打乱了书生思绪,这号角声之前交战他有听过,那是契丹人收兵的信号。
‘怎么回事?’
他呢喃的同时,位于战场梁军中阵的葛从周也皱起眉头,天色尚早,战事正如火如荼,对方忽然收兵,令他生疑,当即下达命令,各阵后缩,整顿重组的同时,原野上奔行交织的契丹骑兵来去如风,几乎在号角吹响后的几息,逐渐与梁军分离,向后飞奔而去。
归于本阵时,浩浩荡荡的骑兵当中,几支迭剌部契丹骑兵缓缓降下速度,下来的契丹将领汇合同样过来的部落头人,大步走去前方最大的毡帐,掀开帘子走了进去。ωωω.χΙυΜЬ.Cǒm
“夷离堇!”(夷离堇,契丹联合部落军事首领)
诸部头人纷纷握拳按胸躬身,一旁还有身形如老熊的将领挤开诸人,站到前面,看去毡帐首位,“阿保机,正打的起劲,为何忽然收兵?知不知道,我就要将这支汉人击溃了。”
说话的将领,名叫耶律曷鲁,乃耶律阿保机的同族兄弟,跟随进来的诸部头人,也多是跟随阿保机善战之士,如萧敌鲁、耶律斜涅赤、耶律欲稳、耶律海里、耶律解里、耶律敌刺,亦有降将蓟州衙校康默记。
诸人参拜的首位,一身皮甲,毡帽的大汉,相貌粗犷,眉宇间仿如有电光般,让人难以直视,他放下割肉的小刀,擦了擦手上油渍,抬手让曷鲁坐下,又挥挥手,让其余各部诸人依次坐下。
“刚刚收到消息,一支汉人兵马绕到莫州北面,从太行出来了。”
“李克用败了?”
听到这条消息,不用思索,诸人猜到了这支兵马的来历,耶律曷鲁哼了声,“沙陀人就是没用。”
帐内诸部头人纷纷附和。
“既然李克用已败,咱们也没必要留在这里与汉人继续厮杀。”
“海里说的没错,继续杀下去,只会折损我契丹勇士。”
耶律海里先说了一句,随后萧敌鲁也紧跟附和,两人向来和睦,所说的也是实情,若是被汉人纠缠在这里,损失部落勇士太多,对于军心的打击是很大的。
这点耶律阿保机也认同。
“继续纠缠,无利可图,确实该收兵回去。”
“夷离堇,就这样离开,不怕汉人以为我契丹软弱?”
这时一道女声传来帐口,诸人偏过目光,就见一袭皮甲脖围白貂,拖一件红色披风的女子走了进来,身后是五百契丹女兵。
“月里朵?”
耶律阿保机脸上露出惊喜,这是他的妻子述律平,随后又将喜悦压回心底,过去相迎,牵着对方手坐到一起。
“不在后面待着,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听说夷离堇遇上难缠的对手,就过来看看。”她相貌在契丹中极美丽,传闻祖上还是隋炀帝的萧氏的后裔,从小又在契丹长大,弓马娴熟,身材在这个时代的女子当中算得矫健挺拔。
“刚刚听闻夷离堇要撤兵.....过来就是想要说,撤走之前,不妨灭灭汉人的威风,携得胜之师回去,对夷离堇往后可是大有助益。”她目光瞥去帐里,诸头人中,萧敌鲁是她同母异父的兄弟,她的母亲耶律撒葛只,又是耶律阿保机的姑母。
......帐中几乎所有人都和她有着亲戚关系。
耶律阿保机何等人,微微蹙眉,片刻就想明白妻子所言之事,便点点头,“月里朵说的,便是阿保机说的,诸位,汉人绕我后,无非逼迫我们撤军,那我们就撤,不过撤之后,还打不打,可不是汉人说了算!”
契丹尚武,闻言,一个个部落头人咧嘴笑出狰狞来。
帐外阳光游走,人声马嘶的契丹毡帐外,西面太行,一支支奔行的兵马正从山上蔓延而下,收紧的旌旗放开,竖在了天光里。
耿青骑着青骢马走上崖边,望去东面,可能是莫州的土地,丘陵、山野、平原,葱葱郁郁尽在眼底。
这是后世难以看到的美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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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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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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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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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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