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娘舀了热水掺进水壶,轻摇碎步过去树下将茶杯续上,微微俯身又倒上一杯,偷偷看了眼看书的先生,抿嘴轻唤了声:“先生,茶好了。”
“有劳巧娘了。”
耿青放下书本笑着朝她说了句,小姑娘学着不知哪里学来的小步,晃着细腰,就算冬衣厚实,裙后的屁股也凸显的丰润。
故意摆的.......估摸跟从白芸香那儿学来的,这女人又教了些什么......看来得找机会给她说说了。
耿青正想着,视野间阴了阴,风尘仆仆的身影坐到了对面,端起热茶抿了一口,九玉一路马不停蹄赶回长安,回到永安院落里,吃了王金秋特意给他温的饭菜,方才在檐下休息,眼下坐过来,大抵是要说起正事。
“黄贼已死,想必陛下不日即将抵达长安,尘烟落下,郎君做何打算?”xǐυmь.℃òm
两人年龄相近,飞狐县结下了些许情谊,到的如今长安两年,彼此之间常有来往,说话间没有任何高低之分,而且耿青从未因为九玉的身份而看轻,这点让青年宦官一直记在心里,在他面前,才觉得自己像一个完整的人,被公平的对待。
说起这个正事,耿青其实心里多少有些空落落的,黄巢还在时,多少有个对手,可以去想,此刻脑袋都被装进木盒放在不远的屋檐下,顿时像是失去了目标,泛起了一种无事可做的微妙感觉来。
眼下被九玉问起接下来的事,耿青想了想,笑起来:“后面的事有何可想的,没事最好,各得安逸。陛下回京,安顿好一切,就该是论功行赏了,大抵也能混个京官来当当,还是像齐庭那样位极人臣就别想了,了不起四部选一个,当个头头。”
“郎君就没大志向?”
“多大?当宰相,还是当皇帝?太累了,成天不是处理政务,就是忙着造人、培养后继者,说是坐拥天下,可连京师都出不了几回,天下江河山川看过几眼?说是前呼后拥,从者百万,可都是冲你身份罢了,剥了那身衣服,跟那盒子的老头有何区别?”
做为后世之人,耿青接受的信息比这个年月的人都多,皇帝固然让人羡慕,可难有自由。
说是挥挥手,血流成河,可没事谁想着杀人玩儿?除非心里有疾之人,古代人口本就少,杀那么多,多久才能填补上?
权利固然大,却只能站在宫宇间,仰望天空。
那边,九玉被他一句话给堵的说不出话来,端着茶杯好半晌都没缓过来,也就面前这位像狐狸一样的青年,才敢随口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郎君说的,大概有些道理吧.......”九玉抽了抽嘴角,低头吹去杯口袅绕的热气。
耿青笑了笑,也端过茶水抿上一口:“也就你我两人说说罢了,真要到外面,我还不敢,说不得第二天就被押着去菜市口砍脑袋了。”
语气顿了顿,耿青呼出一口白气。
“当年来长安,其实不过就想捞一个小官当当,照顾完家中二老后,若是娶妻生子,就带婆娘娃娃寻个好去处,逍遥快活;若孑然一生,便学了武艺仗剑江湖,纵马天涯。”
九玉点点头:“是个好想法,不过郎君这身板,怕是出了长安,不到两三里就被人劫财了。”
噗!
耿青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差点喷了出来,两人对视一眼,坐在那儿顿时笑起来,这样的想法确实接近现实,这世道混乱,剪径强人多如牛毛,没秦怀眠、九玉,哪怕窦威、唐宝儿那样的武功出门的话,最好三五成群结伴才是正理,不然死在那儿,臭了都没人知晓。
之后两人又聊了其他,待皇帝回长安,九玉大抵还是要回宫里当差的,外面虽然逍遥快活,却不是他这种人习惯得了的。
话语停了停,待巧娘过来斟茶离开,九玉忽然压低了声音:“那处院子里的嫔妃,郎君该如何处置?”
耿青看他一眼,茶杯悬在手中,沉默了片刻,笑起来。
“.......自然送回去,又不是我婆娘。”
“郎君若是好人妻.......有中意的,不妨留下一两个。”
“嗯?”
“咱家不说,没人知道。”
“现在他们也知道了。”
耿青抬手指去灶房那边,蹲成一排的大春三人看到宦官阴测测的目光望来,连忙齐齐摆动脑袋,嚼着炒豆转了一个方向,齐声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严肃的说着这话,其实不过一些玩笑罢了。
巧娘撑着小下巴,撅着小嘴颇为无聊的看着他们,随后转开视线,目光落到了阁楼檐下那张小桌上的两个木盒,泛起了一丝好奇。
做贼般张望了一下那边树下说话的先生,蹑手蹑脚的挪去阁楼,来到小桌前,小心翼翼的伸手摸去盒盖,偷瞄了那边没人注意,轻轻的将木盒打开。
缝隙渐渐张大,露出里面圆滚滚的一颗什么东西,小姑娘脸上血色唰的一下褪去,两眼一翻,直直倒去地上。
这时,秦怀眠正从外面回来,就听嘭的一声重物摔倒的声响,那边树下的耿青偏头看来,放下茶杯急忙过去,将小姑娘抱了起来,看也不看木盒,随手将盒盖给阖上。
“窦兄,劳烦将这俩东西收起来,放去密室。”
顾得上跟九玉说话,差点将它俩给忘了,辛亏母亲推着爹出去溜达还没回来,要是看到了,指不定吓出什么毛病来。
耿青上到二楼,推开小姑娘的房门,将她放到床上,掩好门退出来,秦怀眠跟在一旁,待关好门时,他轻声说道:“皇帝的车队已经出汉中了,估计下月初,就会到长安。”
壮硕书生脸上有着难以压抑的兴奋,黄巢这件事里,他功劳与屠是非等人相差不多,多少也能混上一个官身,正印证了当初耿青说的那句:跟我走,有肉吃。
到的那时,也该是自己一展抱负的时候了。
耿青向他道贺了一番,下楼与九玉又聊了些往后期望的事,往后一起辅助皇帝云云,之后,九玉有事离开,耿青心里还有一件事没做,便送宦官到门外,随后叫上大春牵出马车,驶向光德坊。
路上又买了些给众位嫔妃的胭脂水粉,敲开宅院大门,开门的女子看到门口熟悉的脸庞,一下拉开房门,笑嘻嘻的叫了声:“相公!”
随后,去抱耿青手里提着的礼品,转身跑向前院,边跑边喊:“相公来了,姐妹们快出来。”
不多时,二十多道莺莺燕燕的女子身影,一窝蜂的从前院、水榭、花圃间涌了过来,有人手里还提着喷壶,有人正晾着被单、铜镜,一时间将耿青团团围住,一口一个‘相公’,喊的那叫一个酥麻。
一群女子身后,还有拄着拐杖的广德公主站在檐下。
耿青连忙将礼物塞给众女,从红粉堆里挤出来,朝檐下的妇人恭恭敬敬的拱手躬身。
“青,拜见师娘。”
神态举止,越来越像一个读书人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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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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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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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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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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