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回归,贼人弃城而走,街道不宁,百姓暂且不得上街、不得收容。”
声音漫过狼藉的街坊,一栋栋房舍阁楼窗棂虚掩,许许多多目光顺着缝隙观望街面,有人兴奋的推开窗户,高声欢呼朝廷打回长安,便被家中妻子拉了回去。
更多的,还是依在门窗后嘀嘀咕咕说着什么样的情况,语气大抵还是有着兴奋的。
“就说朝廷不会不管我们。”
“一帮贼人,现在知晓厉害了。”
“那些投贼的,我看也该一并杀了才对。”
“等陛下回长安,肯定有许多降了贼人的犯官被押到菜市口斩首,到时候有的看了!”
齐国朝廷当政的这段时间里,长安城中虽说亦如往常那般,多少经历了那日贼军破城后的劫掠、以及后来的‘杀富’‘杀官’惨事,心中每日都仓惶不安。纵然听说于驸马的学生,名叫耿青的人后来做了左相,极力让这齐国重视百姓,恢复商事、农事,但仍旧免不了,山头林立的义军分桃子,哪怕成了朝堂有头有脸的人物,暗地里也会让下面的人依着自己的功劳去抢战果。
待到朝廷军队杀到长安,破了城门,听到那最大的贼首,齐国天子带着兵马逃窜后,不少人欢呼雀跃,站在自家屋檐下拿着铜盆‘咣咣’的使劲敲打,迎接入城的朝廷军队。
“驾!”
一声响亮的暴喝,从敲盆的阁楼那边响起,一支百人的马队穿过附近一条街道,为首那人兽头披膊,铜镜亮银铠,身后一袭披风招展间,缓下马速,朝最近一栋建筑喊道:“永安坊在哪儿?”www.xiumb.com
虚掩的窗棂安静了一会儿,陡然打开些许,一只手掌伸出,指去街尽头,一个男人的声音结结巴巴的在里面回应。
“过......过了这个街口,在下个街口右拐,再往前过两个街坊就......到了。”
“哈哈哈......有劳!”
马背上,李存孝持槊重重抱拳,随后一夹马腹再次往前狂奔,沿着那人口中所说的方向,拐过街口,穿行过了两座街坊,便拉住一个行色匆匆的百姓问了永安坊,得到这里便是后,沿着坊街巡视。
待看到挂有‘耿’字的门匾,脸上青须舒张,笑着翻身下马,将长槊丢给麾下骑卒,拖着披风大步走去院门,边走边喊。
“兄长,存孝来了!”
上了石阶,才发现院门虚掩,并未关紧,李存孝心里咯噔一下,浓眉皱了起来,大手嘭的推开门扇,里面一片狼藉,像是被搜查过了,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兄长不在此间......家中人该是在的。
莫非......黄巢那老儿临走,把兄长也一起带走了?
想到此处,他带人进了阁楼,只剩笨重的家具还在,提着的心反而落了下来,仓促撤离,不会带走这么多东西......
也对,兄长何其聪明,自然能料到后面的麻烦。
李存孝笑着摇了摇头,走出阁楼心情多少好了许多,出了院门正准备返回义父那边,陈明城中军情,接过士卒递来的缰绳,还未上马,他来时的方向,一支五百人左右的队伍正朝这边过来。
为首一员将领,年约三十左右,须髯修正的文雅,却是一张粗犷大脸,见到这边百余人的骑队,脸上也有些诧异,看对方骑兵衣甲打扮,大抵明白是沙陀人。
......这帮蛮夷入城后,就想要劫掠一番?
贼性不改!
来人正是朱珍,他身怀朱温命令,入城第一件事,便寻到此坊,打听了耿青所住的院落,径直寻了过来。
他为人也算中正,往日义军打入长安,他是少有参与抢劫的几个将领之一,眼下看到沙陀骑兵出现这里,脸上多少有些不好看。
那边,李存孝松开缰绳,脸上神色如常,甚至带起微笑,眸地却是闪过冷意,伸手从麾下那里接过禹王槊,‘呯’的一声拄在坚硬的青石板,石板砸的裂开几道缝隙。
“你们哪路节度使的兵马?”
“河中行营副招讨使的部下。”朱珍在马背上抱了抱拳,也放下手里兵器,翻身下马,大步走过来,“这位将军贵姓?”
“姓李。”
简简单单两个字,那朱珍自然明白了,整个围攻长安的节度使里,沙陀人、姓李,那就只有雁门节度使李克用的部将,都是围攻长安,奉李家天子号令,也算得是自己人。
朱珍顿时笑起来,快步过来再次抱拳。伸手不打笑脸人,李存孝跟着抱拳还礼,两人就这么站在街道中间聊起一些“久仰久仰。”“幸会幸会”之类的闲话。
相隔不远一栋紧闭的院门,悄悄打开些许,两颗脑袋重叠,上下看着外面两拨对峙的兵马。
“外面这是干什么?”
“可能熟人聊些家常......估摸等会儿就走。”
“嘶......那背对的,背影感觉有些眼熟,好像哪儿见过。”
“你怎么说,我也觉得有些熟。”
大春、赵弘均两人撅着屁股趴在门口窃窃私语的说着话,两张大圆脸眯起眼睛往外望,只可惜那熟悉的背影一直背对着,看不清楚,就在这时,余光里,一对相携而行的身形撑着油纸伞走进了视野。
“大柱回来了。”大春眼尖,连忙喊出声来,就被赵弘均一把给捂住,然而声音出口,离这边院门并不远的两支兵马也都听到了。
‘大柱’二字落在朱珍耳中是疑惑的,他偏过视线望去传出话语的院门时,对面的李存孝却是勾了勾嘴角,朝朱珍抱了下拳,“某家要等的人已等到了。”
说完,转身面向身后,淅淅沥沥的雨线之中,青色长袍,外罩薄衫,系着纶巾的耿青撑着油纸伞正缓缓过来,黝黑的脸上同样有着微笑,朝望来的将领点了点头。
然后,立在雨中抬手相拱。
“存孝!”
“兄长——”
李存孝笑的牙齿都露出嘴唇,哈哈大笑之中,飞快过去双手托住耿青拱起的手,“兄长哪里去了?刚才入你宅院,见家中凌乱,还以为兄长被黄贼掳走,为弟差点带上骑兵出城去追!”
“让你担心了。”耿青笑着握拳在他胸前铜镜上敲了一下,这样的举动,让那边百余人的沙陀骑兵愣住,换做旁人这番敲打,怕是会被主将打个半死,就算是族中勇武的史敬思都不敢。
“走,随为兄回家,让我娘给你做顿好吃的。”
“好!”
李存孝重重点了下头,跟着耿青走去那边慢慢打开的院门,立在那边街道中间的朱珍陡然开口:“阁下便是耿青?”
石阶上,入院的身形停下,耿青回头看去那人,点了点头,“正是我,你是何人部将?”
话语落下,跟在后面的书生谢瞳连忙笑着过来,向耿青介绍了那人是朱温手下一个将领,旋即,又朝那朱珍拱起手:“朱将军,你寻耿青有何事?”
“原来是谢军师。”
朱珍自然是见过谢瞳的,只是并未拜任何军中职务,只得捡这种称呼说话,他目光看着耿青,快步过来,神色肃穆的压着腰间刀柄。
“末将是奉招讨使之令,入城寻得耿青,安顿宅院护他安危......”
话语还在说,院门那边与大春、赵弘均见礼的李存孝眼睛陡然一眯,还未等他说完,披风‘哗’的一掀,转身抬脚,嘭的将那朱珍蹬的倒飞出去,重重摔在街上。
“有某家在,容得你家姓朱的威胁我兄长?”
他手中长槊唰的飞过去,朱珍翻滚几圈停下来,视线还未稳定,长槊顿时钉在他脸庞,就听院门那边,声音洪亮犹如虎吼。
“再敢放肆,某家杀入军营,削了他脑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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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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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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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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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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