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头的铁匠铺里,粗壮的妇人提着‘夜香’出门倒给按时路过的粪车,便去了院旁的巷子,洗刷起木桶,和邻家几个相熟的女人唠起家常。
“柴米最近又涨了,也不知哪个遭瘟的,把周围山里木柴给包圆,年景不好,第二天就涨价,弄的我家里,现在烧饭都省着柴禾。”
“可不是,我家男人为省钱,城门一开就出门去山里打柴,硬是赶着关城门才回来,砍得又不多,还疲惫的紧,遇到野兽了更糟,昨天夜里回来,肩头都咬出一排牙印,太糟心了。”
“......”
众人望着那唠唠叨叨的妇人,眼神颇为古怪,想要说,张了张嘴,又没说出来,还是铁匠婆娘干咳一声,重说了一个话头,气氛才转好。
“你们要怪,该怪契丹蛮子才是,要是他们不南下打仗,咱们日子还是如常过着。”
正说话间,巷子尽头,有人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是水井旁边其中一个妇人的丈夫,见他气喘吁吁的模样,有刷好木桶的妇人忍不住戏耍的叫了声:“找你家婆娘啊?她跟一个和尚跑了!”
那男人没好气的摆摆手,自己婆娘啥样,还不清楚?
若真跟和尚跑了,那定是瞎和尚。
铁匠婆娘笑呵呵的打断,插话进来,朝那男人问道:“别听她的,说笑呢。赵当家的,你不是在市集口挑米么,这么召集回来作甚?!”
“我正说这事呢。”那男人过来,随手从自家婆娘手里取过水瓢,在打上来的木桶里舀了一瓢水灌下,擦了擦嘴角这才开口,指着外面道:“我在市集口正干活呢,忽然来一拨官差,在集口贴了公文,你们猜上面说什么?”
一帮妇人不干了,八卦这事,从来都是她们撑头,哪有的老爷们。
“我们哪去猜啊,赶紧捡重要的说。”
那男人见一帮妇人虎视眈眈,缩了缩脖子,赶忙说起公文上的内容。
“我听读文的官差讲,梁国的雍王要到咱们飞狐县,哎哟,那可是王啊,就比天子小那么一点。”
“那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嘿,你不知道,那位雍王可是咱们飞狐县的人。”那男人挤眉弄眼的朝西南面偏头,一旁的铁匠妇人忽然‘唉哟!’的叫了一声,兴奋的拍响巴掌,木桶也不要了,拔腿就朝铁匠铺跑,惹得一帮妇人大眼瞪小眼,随后也跟了上去看看怎么回事,要是有八卦那就更好了。
“当家的!”
粗壮妇人急匆匆的冲进铺里,‘蹬蹬’的上了二楼,推开房门就把还在床上裹被窝的王铁匠一把拽出来。
“发哪门子疯?!”王铁匠老了许多,身子骨没当年健壮了,夹杂不少白发,被扯下床来,顿时来了火气,可看到婆娘一脸喜气,又有些好奇。
“又有了?”
“呸,老娘这般大年纪还有害喜,不怕被人笑话!”妇人将丈夫搀起来,一屁股坐到床沿,说起外面听到的事。
“知不知道今早我听到谁回来了?”
“没空!”铁匠下了床,一边穿衣,一边回了句,可听到身后媳妇说了句:“雍王。”时,穿衣的手都停了下来,迟疑了片刻,王铁匠有些不相信的转过身来,“真假的?这可是雍王,不在长安享荣华富贵,回这穷乡僻壤?”
“谁知道,说不得就回来看看,衙门都在菜市口贴了榜文,那还有假的。”
听完媳妇言辞凿凿这般说,王铁匠顿时愣了愣,下一刻,慌手慌脚整理衣服裤脚,转身就朝外面跑,妇人追在后面到门口,大喊:“你跑甚的!”
“回耿家村,告诉大伙!”自家男人的声音远远传来,随后身影很快消失在渐渐喧哗的街上。
谷榯</span>“跑的跟驴似得。”妇人美滋滋的笑骂一句,偏头就看到檐下一众妇人眼巴巴的望来,不由昂起下巴,粗壮的双臂环抱胸前,靠去门框。
“实话告诉你们,那位雍王跟我家关系可不浅呢,看见这店铺招牌没?那可是雍王亲手挂上去的,而且啊,雍王夫人,可是我干闺女!”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去门口的妇人,齐齐扬了下手,一哄而散。
“喂,我说的是实话啊......你们过来继续听啊,走什么啊!”
妇人立在门口喊了几声,也没人理她,惺惺回去了屋里。而另一头,穿过长街的王铁匠急急忙忙出了城门,在路边招了一辆专门拉人的驴车,使了五十文。
“去牛家集!”
“放心,你又不是第一次坐我的车,这条道上,我可是出了名的快!”车夫笑眯眯的点了铜板,揣去怀里捂好,一跳坐上车撵,啪的抽响鞭子,促着老驴慢慢悠悠的驶上官道,一路赶往牛家集。
那边可是远近闻名的富庶之地,铁矿的原因,在来这里做工的人常年不断,曾经的小镇,从两百户涨到五百多户,镇子扩大了两倍,通往铁矿的道路沿途,到处能见摆设的黑瓦黄墙的路边店,好一点的,则还有客栈,各种旗幡林立在道路两侧飘荡。
王铁匠不进牛家集,就在外面路旁下了驴车,便朝这边的山道穿行,与周围商户一一打过招呼的同时,目光不停搜索认识的人,看到一家米饼铺,一个老妇人正端着一盘饼子出来给客人摆上桌,便听到王铁匠的声音在叫她。
“李家他娘,还快些回去,告诉村老.....把祠堂......打扫一遍!”
那老妇人眼睛有些浑浊,还没看清面前说话的人,听到打扫祠堂四字,眼睛都放出光来,要知道耿家村的祠堂,可不是随意出入的,就连本村的人也都在龙抬头的日子,才能进去给列祖列宗磕头。
这个时候喊打扫祠堂,只有一个可能。
想到的刹那,老妇人仍由些不信的看去说话那人:“真的?”
“自然真的,城里都发文贴告示了。”
老妇人手中木盘啪的落去地上,也不管店里的客人,擦了擦手,脚步飞快的道路上,尽可能的喊出最大的声音。
“大伙停下,今日快些收拾回村,咱大柱要回来了!”
原本喧嚣的道路两边歇脚店瞬间安静下来,惹得店中还在说话的客人也跟着刹住声音,面面相觑的看着周围店中伙计、掌柜,一个个走了出去。
“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听到,什么大柱要回来......”
有人伸手拉住脸上渐渐泛起兴奋的店小二,“耿小哥,你们这是咋了,一个个的被鬼迷了似得,那大柱是谁,县尊还是刺史?”
“雍.....雍王!”
那店小二也姓耿,耿青还在村里时,还抱过他的,脸上笑容更盛了,回头对那客人道:“雍王,耿青啊,那可是我们村里人!”
长安那位雍王?
耿家村的?!
不少矿上做工的人,或走南闯北的商旅一时间张大了嘴,下意识的望向西南那山脚下不怎么起眼的小村落。
仅仅一盏茶的功夫,整个牛家集就像油锅扑了冷水沸腾起来。m.χIùmЬ.CǒM
年过半百的王里正穿的跟新郎官般模样,逢人就笑,还没过中午,跑去耿家村,挨家挨户的道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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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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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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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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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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