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河北落入李存勖之手,赋税上减去一大截,令中原一带的商贾、百姓心里有苦说不出,沉重的税钱担子压在肩头不说,卖官卖爵显出的一大堆贪官污吏,更是雪上加霜。
最近几日,眼亮耳聪的人,隐隐察觉道开封最近动作频繁,衙中官吏、衙役挨家挨户的收取粮秣、税钱,深夜时分,大量的粮秣从城中拉出,去往军营。
到的五月十三,幽州爆发抗击契丹的战事,梁国皇帝下旨备战,势必夺回魏博,拿回河北。军队开始集结,各军将校也在一道道命令里,从家中、青楼迅速回营报道。
此时朝堂上,朱友贞有着不容旁人拒绝得气势,压下朝中反对的文武,毕竟抗击契丹,乃抵御外敌,这个关头偷袭河北有些令人不齿。
“李存勖不费一兵一卒拿朕河北,他可讲过这些?朕只是拿回原本属于我大梁的土地,有何不可?尔等身为我大梁朝臣,如何说得出这般话来?!”
“陛下!”
“粮秣集结,大军如在弦上,不得不发。今日朝议就到这里,退朝!”
朱友贞袍袖一拂,将众人挥去,起身下了御阶径直走去侧殿,不多时,张汉鼎、张汉杰、张汉伦、张汉融兄弟四人,以及中书侍郎赵岩悄然跟了过来,这是几人的默契,朝议之后,再有他们私下与皇帝商议后面的事,以此杜绝朝中其他文武专宠。
“陛下今日在朝中威风了得,那几个反对的文武,吓得脸都白了。”
“对对对,恍如太祖再世,神威难测!”
听到‘太祖’二字,沉默寡言的敬相眼皮跳了跳,要论这里谁对朱温最熟悉,莫过于他了。眼下的朱友贞与朱温相比,简直相差甚远,文治武功,随便一个都没继承到,若非运气好,当年抓阄抓到皇位,哪里有的他来当。
说不得朱友文都比他强。
“少给朕拍马屁,朕与先帝哪里比得?”朱友贞脸上显出怒容,实则轻飘飘的看去身后几个弄臣,眸子里却含有笑意,对恭维的话,还是觉得舒坦的。
“对了,尔等在外面,可探听到长安那位雍王有何动静?”
“不知,咱们的人过了潼关,就跟石头落入潭里,溅了点水花,便没消息了。”张汉伦摊了摊手,看到皇帝蹙起眉头,他连忙又谄笑讨好,“陛下莫急,臣还是有手段的,从来开封的商队,多少知道一些那边情况。听他们说,长安那边也有兵马调动,像是要准备北上。”
北上?
不该来开封才对吗?
朱友贞皱起眉头,看向剪月坊的方向,随意的抬起手,宽大的袖向后一挥,让赵岩、张汉杰、敬相等人离开后,孤身继续前行,周围侍卫随后也缓缓靠近,将皇帝护卫在中间,朝剪月坊过去。m.xiumb.com
坊并非单独的建筑,而是数十栋寻常房舍或几竖或几排并列紧凑一起组成的坊间,这里大多坐的,都是宫中有职位的宫人。
当然也有如前朝旧人,年老色衰在这里养老,等着将来两腿一蹬,送去煅人炉里,最后拉到外面买好的墓地掩埋,有钱的还能立一块石碑,刻上名讳,让人知道这他是谁。
李柷在这里住了十一年,从十几岁的少年人,到二十几岁,身材瘦弱,脸庞枯瘦发青,平日里缺衣少食,还随母亲做一些粗活,才能饭食,偶尔遇到好的节庆,皇帝发善心,才有点下水在肚子里过一过荤腥。
做为前朝幼帝,能活到现在,用他母亲的话说,已经是老天恩赐了。
扫净过道的李柷放下扫帚,看了一眼坊外远远的景色,眼中多是羡慕的,就在张望间,陡然有青色衣袍的宦官飞快跑来,一把将他推开按去地上跪着,低声道:“低头,陛下来了。”
李柷心里咯噔跳了一下,身子有些发抖的将头埋低的同时,沉重的脚步声朝这边蔓延过来,一队队宫中是侍卫将四处把守,他低垂的视野间,杏黄的袍摆、龙靴走近他面前停了停。
“还没死呢?”
是朱友贞的声音,他负着双手,看着跪下垂头的身影,不屑的冷哼一声,当年若非耿青关照,他早将这对母子赐死了,哪能留在面前碍眼。
说了一句,见对方不反驳,抬脚直接将李柷蹬倒在地,转身走去前面那栋破破旧旧的房舍,这里是他故意安排,就是想要这对锦衣玉食惯了的母子,劳累、病寒至死,省去他不少麻烦。
可惜,他娘俩当真命硬,十年啊,居然就那么熬了过来。
谷鹔</span>有宦官推开房门,一眼就能望尽的房里,曾经美丽丰腴的何太后正跪在破旧的桌椅旁,布衣荆钗,不少地方还缝了补丁,人也清瘦许多,道声:“拜见陛下!”的声音里,抬起素净的脸庞,清瘦下,双眼显得格外清澈明亮。
妇人已不再年轻了,十年的操劳,风餐露宿,原本一头青丝,夹杂了不少白发,曾经美丽的脸庞,爬上了许多皱纹,更像一朵淡雅素净的百合。
“起来。”
朱友贞轻轻唤了声,随后抬手让侍卫和宦官出去等候,李柷捏着衣角朝里张望,被侍卫拦在了外面,待房门阖上,断去外面光线的刹那,里面身姿挺拔的皇帝,忽然抬手,是‘啪’的一声脆响。
巴掌狠狠扇在妇人脸颊,消瘦的身子顿时趴去桌面,扎好的发丝,也随之散乱肩头。
“贱人!你给耿青写的信,可有什么瞒着朕?这么久了,他为何还没过来?!”
朱友贞彷如暴怒的野兽,上前一把抓住妇人散乱的发髻,将她脸拉起来,又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连带一脚,踢在对方大腿上,将人踹倒在地。
“说啊!”
“他为何不来?!”
朱友贞撒气般跑过去,抬脚不停踩在何仁君脚脖、大腿、腹部,“是不是你偷偷告诉他了?你可是前朝太后啊.......居然跟本朝的雍王暧昧,不知廉耻!”
又是一脚重重跺去女人腹部。
何仁君捂着肚子“啊——”的惨叫出来,在地上打滚,口中连连哀求,“陛下,不要打妾身,我并没有......并没有啊......啊啊!”
翻滚刚停下,后背又是一脚,正中背心,妇人口中直接溢出丝丝鲜血来,抵着桌脚卷缩成一团。
“娘!!”
屋外,听到惨叫的李柷焦急的冲去房门,随后被侍卫用刀鞘砸倒在地,丢去檐外。爬起时,屋里又响了一声‘呯’的碎裂动静。
破碎的碗片从妇人肩头弹到地上,朱友贞撒完野火,心里终于舒坦了,朝卷缩发抖的妇人呸去一口唾沫,转身拉开门扇出去,朝挣扎爬起的李柷扬扬手。
“将你母亲还给你了。”
舒爽的一拂双袖负去身后从爬起来的废人旁边大步绕了过去,三军开拔在即,朱友贞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便先行离开。
“娘!”
那边,李柷连滚带爬跑进屋檐,冲进房里,将卷缩桌脚的妇人抱在怀里,看着不停发抖的母亲,擦去她嘴边的血迹。
李柷咬着牙关呜呜咽咽的哭了出来。
.......
明媚的阳光在在朝过后,渐渐缩去了云后,天色阴沉沉的,像是有雨要来。
敬相乘马车出了皇城,看着繁华的街道从眸底一一过去,快至府邸时,外面车夫陡然喊了声:“你干什.....哎哟哟......”
一道身影拿住车夫,随后掀开帘子进来,一个陌生的壮汉坐到了敬相对面。
对方将一把尖刀拍在矮几,以及一枚两京马军都军使的令牌,汉子朝某个方向示意的偏头,声音低沉。
“让车夫改道,有人要见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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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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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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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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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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