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声吵杂回荡山间,无数翅膀啪啪拍动的声响里,黑压压的鸟群冲出山麓,在阴沉天云下盘旋。
蜿蜒山脚道路的万人骑兵正缓缓而行,陡然看去惊起的鸟群,战马滋出不详的预感,躁动的原地踏着蹄子。
“怎么回事......”
“戒备!”
“停下,叫前方的人停下......咦,地面在震......是骑兵——”
惊疑、嘶喊的各种各样声音混杂起来,李顺节心有灵犀般望着飞鸟下方的林子,仿佛有饱含敌意的目光正从那边望来,双唇抿了抿,微微张开,抬起了手中长戟:“传令,全部跑动起来,不要停下!”
嗡嗡的嘈杂里,能听到他声音的终究是少数,有人遵令促马跑动,有人仍旧站在原地望着前方山坡上的林子。
无数划过天空的鸟群下方,风里摇曳的树林,一道道身影骑马缓缓而出,沿林子边缘并排开来,露出影影绰绰的轮廓。
为首的将领一柄兽口吞刃的长兵斜斜垂在地面,后背八柄短矛随着座下战马躁动而轻轻摇晃,符道昭伸手在它后颈鬃毛抚了抚,抬起脸,目光望着下方,嘴角咧开。
“呵......李顺节。”
顷刻,双脚一夹马腹,马背上的身影暴喝:“杀——”
唏律律——
黑色大马嘶鸣咆哮,铁蹄瞬间旋起了泥泞、碎石猛冲而下,身后林野边缘,一匹匹战马咆哮,迈开蹄子紧跟在后,渐渐加快速度,狂奔起来。
蹄音犹如雷鸣,轰隆隆的在大地飞窜,更多的陇右骑兵冲出林间,密密麻麻延伸至山坡,浩浩汤汤俯冲而下,冲向下方山脚道路渐渐混乱起来的‘长龙’。
行进队列缓缓行进的山道上,浩浩荡荡俯冲而来的庞大骑兵群落,龙骧军中一匹匹战马惊恐扬起蹄子,摆动鬃毛,不受控制的想要将上方的骑士甩去地上逃离这里。
“跑动起来,叫前面的人跑动啊——”李顺节的声音还在嘶喊。
然而此时,声音已经完全被雷鸣般的蹄音掩盖了下去,他兜转战马,很清楚停留原地的骑兵与发起冲锋的骑兵,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
成军不久,龙骧军还未经历过战事。
李顺节望着铺天盖地般斥从山坡席卷而下的陇右骑兵,一咬牙关,转头朝身边的五百亲卫大吼:“拉开距离——”
声音落下,破空疾响呼啸而来,李顺节本能的抬手,一戟呯的将一杆短矛斩偏,目光望去,第二道黑影唰的飞了过来。
发起冲锋的陇右骑兵已经不足百丈,为首一将长刀拖地,另只手划开泥土,起伏间,声音凶戾暴喝。
“李顺节......我乃陇右符道昭——”
抬手向后一抓,第三支短矛抽出、投掷,直直飞去对面。视野的那头,‘呯’的一声,李顺节斩偏第二柄,长戟几乎不带停息,反手又是一戟将第三柄短矛勾飞,往一侧勒动缰绳,促马向后飞奔。
离开原地的刹那,浩浩荡荡七千陇右骑兵卷着尘烟转眼拉至零距离,停留山道的龙骧军长列瞬间笼罩到烟尘当中。
陇右骑兵狂奔冲刺的锋线上,全是血肉碰撞、长矛刺入身体的声音,战马与战马相撞发出悲鸣、长矛刺穿的双方骑士人声嘶喊惨叫。
路边数个骑士、数十个骑士轰的向侧倾倒,翻滚落了下来,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坐骑压在身下,或被踏来的铁蹄直接踩死,更多的陇右骑兵分散式的冲锋拦腰杀入龙骧军中段,籍还未停下的速度,以十骑为一队朝前后来回冲杀。
一千五百名重骑根本来不及摆开阵势,甚至还有不少骑兵没有穿上重甲,冲刷而来的陇右骑兵一刀、一矛将人杀死,根本不理会那些重铠,继续朝前方拥堵的道路疯狂推进去,所过之处留下敌人或同袍的尸体。
他们是边军,酷寒环境下早已领教过了生死,散发出的凶性,哪里是这些温柔窝里出来的长安兵能有的凶狠。
不到半个时辰,龙骧军渐渐支撑不住,又无将令传来,士气出现崩裂,人被惊慌的战马带着四处乱跑,整个长列变成一盘散沙,跑去了外面野地,或河边,被紧跟追上来的陇右骑兵逐一射杀,一具具尸体飘在河滩,流淌的河水都染成了赤红。
混乱追逐的战场一侧,两匹战马兜转,踩踏着林间落叶,相互撕扯踢腾,两兽上方的将领捉对厮杀,月牙戟压着虎口吞金刀推回去,李顺节夹马腹,调转马头拉开距离的一瞬,回身侧击,一戟向后横扫,被符道昭格刀挡下,反手一记短矛掷出,前者偏头避开时,不远一个陇右骑兵飞速靠近,从马背上飞身扑出,一把抱去李顺节。
“滚——”琇書蛧
狼狈窝出火气的李顺节怒吼挥戟,月牙小枝勾着对方颈脖将人翻过头顶,抛去了另一边,狠狠砸在地上。
下一刻,马蹄声紧逼而来,长刀风驰电掣般斩入他余光之中,李顺节侧脸抬手,竖起戟杆噹的将刀锋挡下,战马携裹的的巨大力道瞬间将戟杆压到他肩头。
“啊啊——”
符道昭紧握刀柄虎须怒张咆哮出来,双臂肌肉都在发力当中鼓涨撑起了披膊,最后一声:“啊!”的暴喝里,虎口吞金刀带着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咣’的擦着戟杆横拉出一抹寒光。
落叶纷飞间,一连串血珠溅在了上面。
“啊啊啊——”
那是李顺节凄厉嘶吼,手中竖起的戟杆化出白痕,而相对称的,还有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从右颊拉到鼻梁,鲜血如注。
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叫出声,附近厮杀的亲卫弃了对手纷纷朝这边赶来拦下还想上前的符道昭。
“大将军,走啊——”
有人被斩掉一条手臂,在马背摇晃的喊道,李顺节一手捂着脸颊,一手持戟牵缰绳,调头就跑,紧跟上去的几个亲卫不断招呼散落附近的龙骧军骑兵,片刻间也聚集百余骑。
“追!”
到手的大功劳,符道昭哪里肯放手,同样唤了一声,聚集一拨骑兵紧跟而上,再次爆发厮杀,不久,他还是带着骑兵,面有憾色的回来,此时这边的战事基本落下尾声,除了偶尔在远处传来几声战马、兵器碰撞的声音,不少麾下骑兵已经在打扫战场。
受伤没死的敌人,往往被补上一刀,割开喉咙仍其自灭,随后搜走财物、脱下他们身上甲胄兵器。
虽说是籍着地利发起的突袭,七千陇右骑兵仍旧折损了将近千人进去,大半都是在第一次撞击里,活生生与龙骧军骑兵撞死的。
而龙骧军这边,伤兵、尸体清点出来,足有三千有余,其余大多趁乱逃散遁去了山麓中,符道昭没有时间让麾下人去逐一搜捕。
他还要赶往另外一个战场。
“好东西.......”清理出的战场上,一副副堆积起来的重铠,令他赞叹出声,其中还有两百多匹身高体大的战马,都是重骑兵的坐骑,符道昭查看了口齿,重重拍了下马头,朝身边令骑道:“立即准备出发,另外寻三百人穿上这些东西!”
苍凉的号角声响在山峦间。
散落各处的一支支陇右骑兵插刀归鞘,拔起地上的长矛翻身上马,三三两两结伴迅速回来组成阵型。
符道昭看着面前穿戴重铠的三百个重骑,点了点头,转身背负八柄短矛拖刀来到阵型前面,回头侧脸,狂热的笑出声来。
“儿郎们,我们走,让长安那帮娘们看看,什么是西北男儿——”
轰隆隆——
铁蹄蔓延大地。
.......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东面主战场展开的拉锯、争夺的战斗还在持续,韦昭度率领的龙虎军死死咬着想要突破中军防线的赵周仪五千兵马。
尽快四周难有援兵,他仍在坚持。
快至黄昏,厮杀的锋线上有着短暂的安宁,双方都在休整,林立的火把光里,韦昭度、杜让能没了往日斯文,大口大口的灌着酒水,咬下肉干努力咀嚼咽进肚里。
前方派出的四千人基本已经打残,对面的三千人也只剩两千不到,而他的中军也在赵周仪几次冲锋下,减员到了三千六百左右......这还算上伤员了。
打到这样地步,韦昭度、杜让能两人维持军队没有崩溃,其才能让一直在山坡上观战的耿青竖起大拇指。
“这个时代的文人.....到底还是令人敬佩的。换做我,怕是做不到,说不得早就跑路了。”
“大柱.....有马蹄声!很多!”
大春渐渐习惯了战场,对于庞大集群的马蹄声,他还是能辨别出来的,耿青偏头顺他指去的方向。
黄昏之中,延绵的山峦下方,一支黑色的‘长龙’轰隆隆推进战场,两边休整的士兵吓得寒毛都竖了起来,纷纷从地上起来。
杜让能、韦昭度急忙翻身上马,看着从山里钻出的这支骑兵,捏紧了拳头,期望的看着是否转向冲去对面。
然而,下一刻。
长龙似得骑兵队伍延绵展开,朝着他们这边犹如浪潮般拍了过来。
“完了.......”
韦昭度呢喃了一句,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断开,身子摇晃几下,从马背上坠下.......
天空下,浩浩荡荡庞大数量的骑兵犹如一堵墙壁横推过去,碾碎了一切,不久之后,那面残破的‘唐’字旗帜,在这片黄昏里倾倒下来,落在满地尸首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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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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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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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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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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