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饭煮好了,就等当家的回来,你倒好,蹲路边不走,看着不知哪里来的野花。”
妇人骂骂咧咧两句,回头又望去路边的女子,呵斥了声:“你哪里的人?!迷路了就走前面那条路一直就到牛家集,到镇上去问。”
“婶,我在等人。”
女子微微笑了笑,目光之中,踩着田埂,不时甩着鞋底稀泥的身影,嘴角更翘了些许,一旁的妇人,周围的村民顺着她目光望了眼,一个个也跟着咧嘴笑起来,那妇人拍了拍丈夫,朝他挪嘴,快些回去给耿老汉两口子报讯。
耿青甩着鞋底泥过来时,路边尽是低低的笑声,耿青在杂草上又了蹭了蹭鞋底,瞪了他们一眼,目光投去对面的女子。
“你怎么找这儿来了,一边说去。”
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邀着女子往外面的路上过去,回头朝那帮还在笑的村汉挥了挥袖口,“看甚,只是认识的一位姑娘。”
众人齐齐拉长的声调,点头:“哦~~”随即哄笑起来,勾肩搭背的走进村口。
“这帮什么人啊。”
耿青回过头,脸上并没有多少笑容,相反目光四移观察着远处,“你是刺客,犯了事,把这村里人牵连进你们那破事里,逼着我跟你们一起干?”
“这倒是好想法。”
见到一脸严肃的青年,唐宝儿忽地笑了起来,负着双手快步走在前面,轻踢了一下路边一撮狗尾巴草,“刚才说笑的,外面都说你是再世卧龙,那本姑娘总是要有诚意三顾茅庐。”
村外山道,翠绿林野倒映残阳,在风里沙沙作响,耿青叹口气,不想动弹了,便蹲去路边,“你见过我这黑黑的卧龙?再说了,你也不是什么刘皇叔,得多就是黄月英。”
那边,女子侧过来,脸有些红红的,口中呸了一口。
“算了,不说这个。”耿青也没心情说笑下去,摆了摆手,看着落去山头的日头,阳光刺进眸底,照的眯了眯眼。
“行刺这种事,我之前已经说的明白,唐姑娘,还是请回吧。”
站在后面的女子大抵也猜到了这种情况,不生气,负着手轻微晃着肩头走过两步,看着蹲下的背影,有些不甘心。
“你那般善于计谋,怎的甘心蜗居此处?”
清脆悦耳的话语,却在耿青听来有些毛孔悚然,背后的寒毛都立了起来,这般名声传开,或许自己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唐姑娘。”
耿青忽然开口唤了一声,女子‘嗯’的看过去,蹲着的青年沉了口气,抬手指去彤红的霞光里,升起袅袅炊烟的山村,“......村里都是亲戚乡邻,还有我双亲,他们一辈子过的困苦,没见识、不识字,每日只为裹腹活着,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们一样,都想着扬善除恶,要是哪天事泄,遭来杀身之祸、牢狱之灾,他们何其无辜?”
“那你呢?”
“我?”耿青想必料到了她会这么问,看着泥道那头的村口,有着父母的身影出现,便笑了笑,“我自然也要好好活着,你看,现在牛家集快变得更好了,大家有钱赚不用为吃穿发愁......当然,如果你们义军首领哪天当了皇帝,不用你来请我,我自己送上门去。”琇書蛧
其实唐宝儿搭救耿青那天,就不小心说漏了一些话,耿青将他们做的事,以及江南草军北上联系起来,不难猜出,这些人其实就是想要在北方制造混乱,分散朝廷注意力罢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可不要反悔!”唐宝儿颇有江湖女侠气质转身离开,“到时候,大将军当了皇帝,希望能在长安看到你,不然,本姑娘可就带人来绑了。”
“那你记着给我留个大官儿!”
耿青笑着丢下手里的草叶,目送着女子走远,直到消失在视线里,才‘切’了一声,转身往回走。
村口那边,耿老汉、王金秋相互搀着早就等在那儿了,大春也在旁边,嘿笑着正和二老说些什么,见到儿子回来,老两口推开大春就迎了过去,望着女子消失的方向,拉过耿青到跟前来,夫妇二人脸上眉开眼笑。
“那姑娘是谁啊?听见过的村里人说,长的很俊是不是?一看就是好人家的闺女,她叫什么名儿?哪里人士?怎的跟她认识的?”
一句话接连问了好五个问题,耿青还没想好怎么说,大春连忙凑上前来:“我知晓。”就被耿青按住脸推开,“滚回去用饭。”
便搀着父亲,与母亲一起边走边说起那女子的一些事,当然有关杀人的事,含糊的遮掩过去。
“这种江湖儿女,恩恩怨怨的太多,可不是良配。”
听到耿青解释,耿老汉和妻子也打消了追问下去的想法,提及到婚事,王金秋将那日回娘家的事讲了出来,惹得耿青差点就炸毛,“十三?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就算让我娶张寡妇也不娶那般小的。”
还没走远的大春回头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抬手指着自己。
“那是我.......”
过来的耿青看也没看他,扶着父亲,一面走,一面语气温和哄着两人:“娘,外面好姑娘多的是,等忙完了这阵,我自己会找的。”
快回篱笆小院,耿青回头看了眼村口,以及村外延伸的泥道,其实他也有想过到外面的世道看看。
不过,先忙完眼下的事再说。
两条通往矿山的路一月间完成,并非易事,一条沿着耿家村通往牛家集那条山道进山,另一条则从刘家宅院后面的山里出来,过小路延伸飞狐县西面的官道,附近三个村寨,算上耿家村凑出两百多号人开凿、碎石,甚至县尉还将牢里的囚犯一并带来,衙役看管下,做起重活。
一个月时间里,两条宽敞的大路硬生生的被四个村的人合力开凿了出来,矿山的劳力还未召集,一些走太行的行商却是瞅上了这条平坦的道路,南来北往的车辆多了起来,几个村的人依着耿青的设想,沿途摆起茶肆,卖上一些瓜果、饼子,还真赚了一些,虽说现在还少,可矿山那边还未开始,到时赚的钱财,那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最近耿家村那条道上,修建了不少建筑,一个个裸着膀子的村汉扛着木头送上房顶,也有调灰抹泥砌着石头筑出墙面,偶尔村里的妇孺收拾完家里、田地,也会过来帮忙,看着有了雏形的建筑轮廓,想着往后越来越好的日子,做活都越发有劲儿。
有时耿老汉也会坐着木轮椅背妻子推着出来看看,凑凑人气,这车是前些日子耿青趁有空做好的,还将家里存的山鸡羽毛串在一起做了把羽扇,塞到老头手里,若是还能换上一身袍服,戴上冠帽,还真有卧龙那气势了。
......
下午的阳光照过大街小巷,飞狐县衙,巡逻的差役走过整洁街道,县衙侧门,耿青挎着抱偷溜出来,走过几条街巷,钻进一家新开的铁匠铺,从包里翻出一张大纸,挂去门口,木牌上让过往的百姓观看。
“知城中各位父老,匠铺利市,互惠百姓,家中若有生锈变形器物,可添置少许钱到铺里更换新物,公平买卖,童叟无欺。”
大春结结巴巴的声音落下,周围百姓一脸惊愕。
一般来说,家中柴刀、铰刀(剪刀)生锈磨磨就好,有些实在用不了了,低价让走街串巷的货郎收走,然后再卖给铁匠铺。
有人过来询问了价格,因废旧程度不同,给予的钱财便不同,少到几文,多则五六十文不等,不过相对买一个新的,已经是再便宜不过的事,顿时一群人回去家里翻箱倒柜寻来早已不用的破旧器物回到这边交给大春,后者估摸了补交的价钱,立马从里面换了一个新的给对方。
真假一坐实,更多的人蜂拥而至,一个下午,王铁匠半个月打出的东西全部换购一空,耿青和大春累的坐在门槛直喘粗气。
“大柱,咱们这么弄,不得亏死啊。”
大春偏过脑袋,有些担心的看着里间堆的快有人高的一堆锈迹斑斑的器物,这些东西让王铁匠融了,重新锻造那可就真的费时费力。
“呵呵。”
对面,枕着门槛的耿青,那堆废品在他眼里可是一座宝山,“不用磨,到时候让王师傅招几个学徒,打磨一番,弄去锈迹后,找上几个走乡窜村的货郎,让他们帮着卖,你算算,咱们是赚了还是赔了?”
那边,大春还掰着手指头算着,铺子外面,一道人影映着阳光斜斜拉长延伸过来,耿青抬了抬视线,一张大胡子脸正咧嘴笑着,嗓门粗野的叫了声:“耿小兄弟!”
过来的高大身形,从街上过来,正是窦威,身后还有两个金刀帮的喽啰跟着。
“原来是窦兄!”
耿青起身迎上去见礼,那边摆了摆手,汉子将他手按下来,“咱俩还客气,行甚的礼,快跟我走,咱帮主有事儿找你。”
高生找我?
眉头皱了皱,耿青问道:“可知寻我何事?”
“我上哪知晓去,帮主在城里一家青楼喝酒,指明叫你。”窦威是个直爽的汉子,没那么多弯弯道道,头一次不愉快的见面,耿青便看出来,眼下不知要干什么,但也不能拂了对方面子,而且还是武功很厉害的那种。
想着,耿青收拾一下衣袍,跨出门槛抬手朝窦威抱拳,随即伸手一摊:“还请窦兄带路。”
“哈哈!”
粗犷的脸上浓须舒张,窦威爽快的大笑,跟着重重抱了下拳,伸手一摊做了一个请。
“小兄弟,这边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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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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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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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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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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