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至晌午时分,下起了冰凉的冬雨,雨水不大,在秦王府屋檐下交织起点点滴滴的水珠,湿漉漉的庭院里,秦王李从荣带侍卫从连通后院的长廊过来。
这位洛阳名声不好,行为乖张的秦王今日脸色阴沉,按着剑首抬脚走进中堂。
此时中堂已有数人落座,见到大步进来的秦王,纷纷起身拱手,这些都是与他有旧,或是其麾下的将领、朝中官员,如枢密使朱弘昭、冯赟,河阳节度使康义诚,牙将马处钧。
“拜见秦王。”
几人里,只有康义诚、马处钧态度恭敬,其余两人不过敷衍的开口。
“坐下吧。”
李从荣按下手,解开貂裘递给侍女,与诸人寒暄几句后,他叹了口气,说起正事来。
“眼看年关,宫中没有消息传出,我父皇病重,身为儿子,却不能病榻前尽孝,枉为人子。如今左等右等,实在是煎熬,尔等说如何行事?”
话语问去几人,朱弘昭、冯赟耷拉着眼皮不吭声,二人不过畏惧李从荣才不得不过来,根本没想过出什么主意。
秦王拜天下兵马大元帅、尚书令的这几年,可谓嚣张跋扈,对朝中文武还是城中百姓豪绅都极为残暴,常年带骑兵在城中横冲乱撞,撞死人了也草草了事,朝中对官员更是动辄打骂,几乎没有任何大臣愿意与他亲近。
如今陛下病倒半月,朝中文武、内宫伶人宦官俱没有消息告知他,令得李从荣几次朝中碰壁,到了后面索性不去上早朝,过的几日,他便将这几人请到了府上。
‘孤,就这么不讨大臣喜?’
李从荣灌了口温茶,目光扫过四人,见他们都没有说话拿出办法来,脸上泛起冷笑,摩挲着椅子扶手,低声道:“万一父皇故去,又无太子,朝中文武不亲近孤,孤就与皇位无缘。”
‘你终于还知晓啊。’朱弘昭心里嘀咕,然而当李从荣说出后面的话:“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时,他脸上大惊,一旁的冯赟也吓得脸色发白,两人急忙起身走到中间,拱手拜下:“殿下,不可啊!”
“有什么不可?!”
李从荣闻言,脸上阴的快滴出水来,这两人是枢密使,自己想要谋反,二人只需从旁协助,必然成功。
此时,见他们反对,心里顿时有了怒意,手掌嘭的在桌面拍响:“孤在朝中无党朋亲友,若坐不到皇位,必死无疑!尔等皆我心腹,岂能不支持?”
李从荣心里清楚,他性子狂悖,将宫中得罪了一个遍,就连当初拜天下兵马大元帅时,都遭到群臣反对。
有时回想起来,他心里也有些懊悔,可第二日一早,昨晚的懊悔就烟消云散,依旧我行我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殿下,陛下只是病重卧床,若谋反,群臣势必反抗。”朱弘昭就差跪下来了,他身处亲王府,若不答应,怕是走不出去,若答应,要是谋反失败,自己命没了不说,全家老小都跟着被砍头。
两边都是死,只有打消秦王这股心思,才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话语落下,康义诚也走过来,站到旁边。
“殿下,臣觉得两位枢密使过于胆小。宫中消息闭塞,谁知陛下生死?怕不是那些宫中阉人、宵小之辈想要图谋不轨!”
终于有人支持了,不容易啊。
李从荣顿感遇到知己,激动的脸都通红,连连点头:“确实如此,孤为此事担心不已。那,康节度使有何办法?”
“只能快......待其他几位皇子没察觉,攻下紫薇宫!”
“这怕有些难。”
紫薇宫是什么地方,重兵把守之地,仅凭手里一点兵马就想拿下来,十个李从荣也办不到。
他摇了摇头时,目光落到马处钧身上,顿时有了主意。
“马卿,你为亲军都牙将,若能里应外合,此事倒能可成!”
“末将万死不辞——”
看着拱手拜下的马处钧,李从荣目光随即落在了朱弘昭、冯赟二人身上,两人一脸死灰,硬着头皮顺着那牙将的话语,跟着拜了下去。
“如此才对。”李从荣这才满意的笑起来。
之后,几人将事情重新议论商定,在王府用过午饭,才各自离去,出了府门,朱弘昭上了康义诚的马车,两人相交甚厚,到的此刻也发起火来。
“你想做从龙之臣,别拉上我啊!”
“要是事败,全家老小都要没命!”
“我真是后悔认识你——”
马车里,朱弘昭唾沫星子飞溅,指着对面的康义诚破口大骂,后者只是闭着眼,笑眯眯的将话当做耳边风没有听进去。
‘呵呵’轻笑两声,他道:“枢密使这是害怕了,可你想过此事一成,你我身居高位,亦能稳如泰山!家中儿孙辈,富贵不绝。”
朱弘昭被他气的说不出话来,半道上停车下来,回到属于自己的那辆马车,冯赟等在里面,脸色也不好看。
“如何?”
“木已成舟,不做也的做。”朱弘昭咬牙在矮几上拍响。
冯赟同样牙关紧咬,片刻,他抬起脸来:“此事不能由着他们来,你我总得想一个万全之策!不如......”
他声音渐小,倾着上身靠近朱弘昭细细低语几句。
后者眯了眯眼帘,缓缓点头。
.......
皇城上空水汽蒙蒙。
马车带着水汽驶入皇城,不久,在太微宫的端门停下,有两道身影下车步行进左掖门入太微宫,一路穿行快步来到紫薇宫前,与当值的宦官低声交谈几句,随后二人在寝殿外等候。
片刻,进去的宦官出来。
“两位枢密使,陛下有请。”
朱弘昭与冯赟对视一眼,齐齐跨过门槛,步入寝殿,里面温热的炉火驱走了二人身上的寒意,排排灯柱间,是挂有帷帐的龙床,隐约能见里面躺着的身影。
“陛下.....”朱弘昭轻声唤了声。
帷帐抚动,里面的身影似乎听到话语,手臂动了动,只有手掌勉强抬起一点,虚弱的声音便从里面传出。
“何事.....见朕.....走近些说.....话......”琇書蛧
在侍卫、宦官的注视下两人靠近龙床几步,朱弘昭低垂着脸,犹豫了片刻,慢慢拱起手:“陛下,臣确有事要启奏。”
“说......”
朱弘昭吸了口气,忽地跪了下去,“陛下卧床有所不知......宫外面风云变幻哪......秦王.....秦王他欲集结军队——”
“——图谋皇宫!”
呯!
打扫的宫女听到这话,惊的打碎了一盏花瓶,四周的侍卫、宦官脸上露出了惊骇。
帷帐里,李嗣源瞪大了眼睛,激动的不停咳嗽,侍候的宫女、宦官急忙上前,抚胸、揉捏,擦拭嘴角,一团团染血的绢帕被拿了出来,看的朱弘昭二人心惊胆战。
“逆子......”
好半晌,李嗣源的声音才响了起来,他手伸出帷帐外,“平叛,杀了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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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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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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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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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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