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辕碾过崎岖不平的道路间,过往的商队、行人避让,望着一支从长安向南过来的马队护送着两辆马车缓缓而行。
整支队伍二十骑左右,两辆马车简约而轻便,唯有边角挂着的蜀国小旗在风里轻轻抚动,告诉过路众人,这支队伍乃是蜀地使臣。
微风抚起帘角,其中一辆马车内,唐绍仁趴在软垫哼哼唧唧不停呻吟,一旁跪坐的副使拿着半湿的毛巾揭开他衣裳轻柔的擦拭,里面是一片血肉模糊。
“耿季常不当人子......他妄为于琮学生,败坏其名声!”
那副使没有说话,在一旁木盆里清洗了毛巾,还是忍不住埋怨了一句:“还是少说两句,若非揭人短处激怒对方,这二十杖还不至于落在你身上的。”
“那又如何?二十杖,我也挨过了,不过如此!”
“对方明显轻打了的......唉,其实在下担心的是回去后,你我该如何向陛下交差,真要将战事拖下去,纵然打赢,蜀地也一片狼藉,属实不划算的,待来年,那雍王再招兵马南下,又该如何应对?”
“那是陛下该想的,你我如实交代便可。”
唐绍仁乃蜀地土著,一身学问,多有名望,走到哪里不受人尊敬?可出使长安,挨了棒子,往后传扬开去,往日养出的名望哪里还剩有?
感受后背火辣辣的疼痛,他是越想越气,咬牙切齿的在车板拍了一掌。
呯!
“长安杖背之辱岂能如此算了.......他不是不顾脸面?那我就随他心意便是——”
那副使低眉垂目,听到这话抬了抬脸,接下来,便听唐绍仁继续说下去。
“咱们蜀地多文人雅士,借他们之口,说这耿青如何大逆不道,败坏其老师名望,让天下文人、豪杰之士口诛笔伐,江湖义士恨不得将他诛杀.......”
之后的时间,一路做着稠密的计划,将消息托人传给相熟的好友,同时,一路向南绕过巴州,那边听闻又起了战乱,之前消弭山中的长安军队再次袭扰巴州地界。
翻山越岭间,车队马车颇为显眼,在巴州又打了两次胜仗,将王宗侃打的龟缩城中不敢外出的李嗣源、石敬瑭此时拿到斥候送来的情报,眼中泛起一丝疑惑。
“插着蜀地的旗帜......从北面过来?”
“莫不是去长安见雍王的蜀地使者?”李嗣源摘下铁盔放去一旁,将嵌在甲叶间一枚折断的羽箭拔出,轻描淡写的丢到地上,若是猜测准确,倒是没有什么太意外的。
“王宗衍刚刚继位,上下还没理清,自然不堪战事,猜测不错的话,该是与雍王议和的队伍。”
“应该是。”
石敬瑭将情报丢去一旁,拖着一身甲胄在矮凳上坐下来,“换做我,这个时候委曲求全好过耗尽国力。”
“那放他们过去?”
“嗯,放吧,传来的消息,世子已安全返回长安,雍王应该也与这些蜀地使者见过面,不管是否谈成,撤军的命令该是很快过来。”
“将近一个月,手中这支兵马减员严重,但也练出好兵了,就是大都督那边,不知是否愿意就此收手,毕竟打的太过顺利......就怕他一不小心,把成都也给打下来。”
两人说到此处,相视大笑起来,在巴州围着王宗侃连打数仗,是有斩获的,之前遗弃的铁炮也都一一寻回,埋藏地下深处。
可与陇州兵马相比,他们所打的仗就是小巫见大巫了,陇右边军向来精锐,应雍王命令,南下蜀地作战,几乎一路平推,攻下凤州后,又在剑州将蜀国北路招讨使王宗弼俘虏,一直关押到现在。
谷</span>半月前,又以快骑袭扰绵州,步卒翻山越岭暗中偷袭绵竹关,竟还让他们得手了,按当下的情景,剑州被破,绵州该做出严防的姿态,可因王宗弼被俘,新皇登基后,以防绵州被王宗弼所持将领,命人将绵州投降,于是调换兵将,新上任的将领还未熟悉地势、上下关系,便被围城.......
数日里,他连发数道求援的信函送去成都,从朝堂回传的消息,是让他坚守绵竹关,东川龙州、梓州、遂州兵马已尽起,合计十万均在赶来途中。
但事实上,那位接任绵州的将领明白,真正赶过来的估摸不到两万人,十万兵马分成三处,需要的青壮何其庞大,更不可能同一时间抵达。
然而眼下,他也只能期望,能快些救援,哪怕只有一两万人也好。琇書網
不久之后,他站在城墙上,望着先从梓州赶来的一万七千人,在城外旷野被陇右铁骑来回冲杀,冲锋的铁骑犹如一面铁墙推过去,无数粘稠的、温热的血浆、尸体在无数奔腾的铁蹄下飞溅。
两日后,他发出最后一道求援的讯息,由快马抵达成都,放到朝堂上,原本还在撤换官员,换上自己心腹的皇帝这才意识到问题已经越发严峻了。
这样的意识不过是马后炮,他并不懂军事,但好不容易抓到手的权利,自然不能轻易下放到军队里,这也是在后宫里,母亲和姨母的教诲。
可眼下,兵锋危及成都安危,一时间他也有些发懵,上到朝堂文武,下到城中官吏,城外军队,互相之间的协调也出了不小的差池。
对于救援绵州,他只能先让东川最近的三郡发兵,同时也让几位义兄领各自兵马至成都以北置下一道道防线,以此来拖延陇右军队南下的速度。
“陇右兵马精锐不假,可连攻三州,其麾下兵卒难免没有伤亡,还要分部各处防守,辎重后勤哪怕得城中粮仓补给,也是难以长久,朕觉得,他们攻打绵竹已是强弩之末,不可能再能南下,至于巴州小股长安兵马,不过小疾,待唐使从长安回来,一切都结束了。”
王宗衍在朝堂着人置下了推演的地图,侃侃而谈。
不久之后的三日,唐绍仁的队伍带着长安那位雍王话语回来了,看到递到手中的书信,笑吟吟的脸色,变得铁青,随即捏成一团狠狠摔在地上。
“该死的耿青,竟辱朕——”
“他不是要打吗......朕奉陪到底,传朕的旨意,尽起西川之兵马,与陇右军队决一死战!”
年轻的皇帝在御阶上来回走动,大发雷霆之怒,下方文武大气也不敢出,仍由发泄一通。
摊开圣旨的宦官过来,王宗衍写下圣旨,将毛笔一丢,拿过印玺盖了上去,让人发往中书省下达。
“欺人太甚......”
饶是性子有些懦弱,做为皇帝也难以忍下这口恶气,龙椅上他又骂了几句,金殿之外,奉驾军甲士捧着一卷百里加急飞快入殿。
“启禀陛下,刚刚快马来报,绵州落入敌手,梓州遣派援兵也在城下被击溃,士卒半数投降......”
朝堂间顿时鸦雀无声。
刚才还咬牙切齿的皇帝愣住,好一阵反应过来,急忙招来随身宦官,“速去召回朕的圣旨......另外,将唐绍仁打十杖!”
“陛......”跪在大殿上的唐绍仁微微张着嘴,还未说出话来,便被侍卫拖了下去。
那边,皇帝看向满朝文武,脸上表情颇为复杂,肌肉抽搐片刻:“朕......觉得.....议和条件不能接受,但有些地方可以议上一议,卿等以为如何?”
一众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一低头拱手。
“尊陛下旨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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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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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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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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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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