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撞上霍韫启的胸膛,抬头惊讶地对上对方深沉如墨的眼睛。
霍韫启看着他没话说,另一只手从十指紧扣的状态里松开,在黎非凡震惊的视线里再次握上门把手,往下一按。
咔哒,门开了。
世界一片寂静,无事发生。
说不出现场究竟谁更震惊一些,但是霍韫启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变化,他搂着黎非凡腰的手并未松开,站在门边对其他人说:“不好意思各位,处理点家事,这顿饭算在我头上下次有机会再陪各位一起吃。”
那些不知道情况的人纷纷开口。
“二爷随意,随意。”
“我们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是是是,您先忙自己的。”
这些人的视线或多或少从黎非凡的脸上扫过,有暧昧不清的心知肚明,也有看好戏的调侃,但无一例外眼神中都有种二爷果然让这小妖精给缠上了的感觉。
下一秒又听霍韫启说:“邱虎。”
原本等在一旁的高大保镖走上前。
霍韫启:“你就请庾叔几个单独去旁边的包房坐坐,我忙完就来。”
邱虎手一挥门口立马涌来四五个保镖,站在被称呼庾叔等几个人面前做出等待姿势。这下众人才隐约觉得不对起来,再一看庾叔本人,之前装出来的那副轻松样子早已经消失,此时整个人盯着那扇打开的门,冷汗直冒双眼发直。
其余人不管心里如何惊涛骇浪,都聪明地选择装作什么也没看出来。
现场很快安静下来,恢复平静。
黎非凡眼睁睁看着这一出,所有话都留在了喉咙里。
从霍韫启打开门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一切应该都在他预料之中。
房间内没有满地狼藉,那两个本该躺在血泊里的人黎非凡也亲眼看见他们安然无恙跟在邱虎的身后,而安在房门上的炸弹更是凭空消失。
没有鲜血,更没有爆炸。
黎非凡心想霍韫启唯一觉得意外的,应该是自己的到来。
所以对于自己没有第一时间被扣起来,没有被审视,被质问,黎非凡还是觉得挺出乎自己预料的。
牡丹楼是三层小楼,他们原本订的位置在第二层。
第三层更类似于私人空间,霍韫启对这里看起来并不陌生,带着他走进铺满了浓花色地毯的华丽房间,一边示意他先坐,一边还有心情亲自去替他倒了一杯水。
“这里是二爷的产业?”黎非凡虽然在问,但其实更像是一种肯定陈述。
他原本是准备出门跟人谈事的,所以稍微整饬过。只不过为了刚刚楼下那一出看起来更逼真,他把外衣丢到了来时的车上。
扯出了半边的衬衣下摆,挽起来露出半截胳膊的袖子。
他现在坐在这显得密闭又风情浓厚的空间里,即使是一脸平常,气质竟也毫无违和般和这里相融。
霍韫启不同,如果黎非凡是尖顶的那抹红,那霍韫启一定是着墨渐深的那大片余色。
一个夺目,一个沉着。
他从容把手里的杯子放到黎非凡手里,回答他刚刚的问题。
“是,五年前就在我名下了,知道的人不多。”
黎非凡摩挲着杯底,笑了下:“那看来是我多此一举。”
“你不知道情况,反应上已经算是常人所不能做到的了。”霍韫启像是并不急着和他进入这场对话的重点,反而问了无关紧要的问题,“冷吗?”
黎非凡有些失神,“什么?”
霍韫启站着看他,“你之前出汗了,这个天气风一吹容易受凉。”
“没事。”黎非凡说完了才发觉后背的确有些凉意,心情几度起伏,饶是他胆子再大也是真真切切第一次身临这样的场面之下。
任谁知道你的手按下一去的那一刻,门背后的炸弹随时都能引爆都会害怕。
他也不例外。
但这种后怕来得有些后知后觉。
他还没从咂摸出多少感觉来,熟悉的气息就笼罩上来。
原本在霍韫启身上的那件大衣披到了他的肩膀上,他伸手要去拉,被霍韫启摁住。
“穿着吧。”他说。
黎非凡直到此刻都摸不准霍韫启的对自己的出现到底是个什么看法,见他没有开口。
“我以为二爷应该有很多话想要问我。”黎非凡说。
霍韫启坐到对面,看了他一眼:“你要是觉得可以说,那就说。”
“那要是不能说呢?”
“那就不说。”黎非凡发现这人简直把人心这种东西拿捏到了一种极致。
他永远不会做出逼迫的姿态,但就是有能力让你先自己把自己吓死。
意外没有发生,那关于他是如何得到消息,又是从谁那里知道的肯定会在霍韫启的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
只不过黎非凡这事还真没什么好隐瞒的。
大约是自己心里没鬼,所以他很坦荡。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说过自从那次落水得大仙托梦,作为二爷命中的贵人我再次得到了上天的指引。”他在霍韫启看来的视线中举手表示,“别看我啊,我知道你觉得连胡编乱造都比这靠谱,但你就算是对我严刑拷打我也还是只能这么跟你说。”
“大仙托梦。”霍韫启点点头,脸上的神情看不出情绪。
他甚至双手交握放在翘腿的膝盖旁,煞有介事,“那你再让他托一个给我看看。”
这次换黎非凡愣住。
其实他已经做好霍韫启会发飙的准备。
毕竟这不是什么小事,这是会要人命的大事。
甚至别说发飙,他很可能一句话不说直接处理了他都有可能。
唯独没料到他还真接这话。
所以停顿半分钟只好开口,“那什么也不太靠谱,你看今天最后不是什么也没有发生,所以鬼神之说就不用放在心上了。”
霍韫启看了他半分钟。
“下次记得和我说。”他说。
“嗯?”
“下次再遇上今天这种情况,先联系我。”不管霍韫启信还是不信,他确实不像是要生气的样子,甚至像是特意在和他强调这件事,最后说:“别贸贸然自己跑来。”
黎非凡:“……哦。”
就这样?
黎非凡离开三楼的时候都还有些怀疑。
他一离开,房间里就多了一个人。
邱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这位作为霍家安保系统最顶尖的老大,别人对他的第一评价都是莽,身手非常好,寡言,对比自己的妹妹邱香甚至显得有些粗笨。
但少有人知道,邱虎是从国外那个号称最恐怖的特战训练中心出来的。
审讯、追踪、近战都是他熟悉的领域。
更别说他手底下那些人,每一个都有自己最擅长的部分。
送他出去的人是霍韫启,对霍韫启的话他向来也只遵循服从这一条指令。
此时他出现在霍韫启身边,弯腰低声说了一句:“都吐干净了,我们目前监视到的基本就是霍敬手里还能用的所有人,没有漏网之鱼。”
霍韫启坐在位置上,手上转着一颗白色的小扣子。
“霍敬本人呢?”他问。
邱虎:“还在市内,要去澳洲的消息是假的,今天一旦他们得手,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出现。”
霍韫启点点头,淡淡说:“看住他,过了今天我让他想出都出不去。”
“是。”
邱虎跟了霍韫启不少时间了,自然也注意到他指尖的那枚纽扣。
那颗扣子看起来像是无意中掉落的,但是邱虎脑子里还是第一时间浮现出今天那个本来绝对不应该出现在现场的人。
邱虎说:“要把人看起来吗?”
“不用。”霍韫启说,“查,查他最近所有接触过的人,仔细查,任何不寻常的事情都不要放过。”
邱虎应了声,又顿了一下。
“有问题?”霍韫启问。
邱虎:“二爷,这个查有很多种方式和手段,我们……”
“他本人没什么问题。”霍韫启这话没有丝毫停顿,他眼前闪过男人贴上来的侧脸,掌心的温热触感恍惚还在。他看着那颗扣子,仿佛能看尽当时那双眼底纯粹真实的紧张,他缓缓说:“记住,查还是以保护目的为主,不是怀疑。”
邱虎低头:“明白了。”
另一边黎非凡猜到了霍韫启应该不会随随便便信了自己的话,但他确实没有更好的理由搪塞,也没想过搪塞。毕竟在不确定里自己做到不虚假,那看起来再虚假的事情也不会有漏洞或者把柄给别人抓。
但他没想到下楼的时候还不小心听见几个工作人员凑在一起讲小话,而且貌似主角还是自己。
“你当时看清楚长什么样了吗?”
“看清了,我当时看见他上来直接冲霍二爷抱过去的,大庭广众之下啧啧,那二爷愣是没推开他,还搂了一把。”
“天,真的假的,那可是个男的……”
“男的怎么了,那些有钱人玩的花样多了去了。”
“不是说霍二爷特别可怕吗?我最近听到了传闻,说是他一上位就对霍家进行了大清洗,我有亲戚和霍家底下一个小管事有点关系,听说现在那些霍家元老人人自危,听见他名字都发憷。”“那是对别人,对自己床上的能一样吗?”
“也是啊,今天这个看起来是真的挺受重视,就是不知道能够他得意几回的。”
“我看长不了,你再过段时间看看,这种敢在人办正事时候过来闹的,一回是新鲜,两回是情趣,三回四回就是没脑子没眼力见。”
“看着吧,翻脸早晚的问题。”
黎非凡听得都想啧啧感叹,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前途让人这么关心。
但外界无非是雾里看花。
他想自己将来如果有一天从霍韫启身边消失,那一定不会是自己的床上功夫遭人嫌弃,肯定是霍韫启觉得他大约被大仙下了蛊,脑子不清醒。
说到这个黎非凡多少有点无语。
按道理来说,今天明显是有问题的,但不管他出不出现事情最后都不会发生。
那他梦里看见的是什么?
直到他在门口遇上匆匆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的书奕轻。
顿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果然任何超乎常理的事都脱不了和主角的联系。
他突然想起原剧情里的一个小片段。
那是书家刚出事,正是书奕轻对霍韫启误会最深的时候,两人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和联系。但剧情要往前推,肯定不可能一直这样僵持。
然后就有高升出马,无意中透露霍韫启遭到袭击受伤的情节。
书里没有这个袭击的具体内容,要知道本就是为了推动感情线发展,只要受伤这个结果存在就行。然后书奕轻心里再接受不了霍韫启对付书家这件事,却还是敌不过对霍韫启受伤事实的担心。
所以,他来了。
他来了。
黎非凡总算知道自己看见的是什么了。
应该就是原书里空白没有补充进去的情节。
现在有了这个情节,但是因为霍韫启不是这么简单容易真出事的人,所以早有预料解决了麻烦。
但不论过程是什么,这个结果看起来是没有变化的。
只见书奕轻一脸仓皇,他身上还穿着上次黎非凡见他时穿着的那件酒红色服务生衣服,下了车直接往门口冲。
拉住一个人就问:“二哥人呢?他在哪?”
“他没事吧?受伤严不严重?”
“说啊!人在哪!”
书奕轻看起来要急疯了,周围不少人都朝他看过去。
黎非凡想这些人今天这出戏要看够本,前有他这么个小情人赶来撒泼道歉,后有正主焦急登场泪洒现场。
“喂,书奕轻。”黎非凡开口。
正一脸着急拽着别人的书奕轻骤然回头。
黎非凡朝楼上指了指,“三楼。”
书奕轻一愣。
黎非凡:“看我干什么,在三楼。”
黎非凡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临到头了还得为别人的爱情推上一把。
事实上书奕轻震惊看着他,或者说看着他的衣服。
连接到消息已经晚了时间赶来的高升也停在门口。
那是四月初,牡丹楼门口两旁的几株桃花正灼灼盛放。
周围所有人看着那个披着明显比自己大了一号不属于自己的大衣,站在牡丹楼门前桃花树旁的漂亮男人。
后来据不知道是哪路知情人士透露,那天赶来的人正是书家小少爷书奕轻。
而这位小少爷和霍家二爷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但遭到双方家族反对无法走在一起,那个黎非凡是个货真价实的替代品,书奕轻才是霍家二爷的真爱。xǐυmь.℃òm
又传二爷那位新宠不是一般跋扈,出言挑衅硬生生把人小少爷给直接气哭了。
有人立马说:“那他惨了,再受宠一遇上真爱基本都得完蛋。”
“他是不是被踹了?”
“吃够了教训才知道有些人得罪不起吧?”
后来又有人说:“没有吧,我怎么听说是小情人和霍二爷激情一夜,真爱抓包现场崩溃痛哭。”
“激情一夜?”
“有人亲眼见到的!”
“真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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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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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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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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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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