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轻轻捡起地上的刀,用力扔向蒙面人。
后者仓促格挡,勉强将这一记飞掷拨开,迸射出的火花映亮了洛棠失去神采的双眼。
下一刻,洛轻轻已经冲到了屋门口。
敌人将身下的人推出,试图阻挡她的动作。
但洛轻轻比他更快一筹,径直用折断的五指抵住了洛棠,钻心的痛楚并没有让她产生丝毫迟疑——受到更大力量的推挤,蒙面人被反压回去,并在后仰过程中失去了平衡。
洛轻轻举起完好的那只手,一拳便打碎了对方的喉咙。力道之大甚至让她感受到了泥土地面传来的反冲力。
这人是之前就一直藏在屋子里、没有和另外两名同伴一道前往关押她的房间,还是之后从视野死角翻墙进入的房屋,这些已都不重要。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们不可能有功夫去逐一排查所有房间。
洛轻轻回到同门身边,俯身抱住洛棠。
不——————要——————
脖子被切开大半,几乎只有一小节皮肉连在一起,血液不断从内部涌出,在她身下积成了一滩血泊。
这是致命的一击。
哪怕是感气者,也无法在这样的状态下存活。
洛轻轻颤抖着伸手想要去捂,但终究没有下手——理智告诉她,这样做不过是徒劳之举。
洛棠的眼神已经完全暗淡下去,她的嘴巴微微开合,仿佛在重复着一个字。
「走。」
洛轻轻咬紧嘴唇,直到传来的刺痛直达心底时,她才强迫自己放下对方。
还有洛长天!
她手忙脚乱的挪到另一人身旁,检查他的鼻息。
虽然很微弱,但还有些许起伏!
那把短刃并没有被取出,此刻依旧插在洛长天的胸口。
她该做什么?凶器不能动,否则容易造成大出血。对……先得止血,然后再去找大夫。对了,洛长天不是说东边有密林连着河流么?沿着河走的话,一定能遇见村庄或城镇,那儿说不定就可以找到大夫。
洛轻轻掀开洛长天的衣袍,在他腰间摸索了一会,翻出一包应急药物来。这是洛家人出门在外都会携带的东西,里面有止血粉、解毒剂、补药和绷带。直到拿起药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无法把药粉洒在伤口周围。
不——————要——————
洛轻轻一口咬住手掌,才让动作稳定下来。撒完止血粉、绑好绷带后,她将洛长天双手托起,走出房间。
院子里静悄悄的,不知道是所有蒙面人都已死光,还是剩下的已不敢再踏足院内一步。出于稳妥考虑,洛轻轻还是决定翻墙离开。
最后看了洛棠一眼,她扛着洛长天爬上了土墙。
接着是小路、山野,以及树林。
腰间传来的痛楚让洛轻轻觉得呼吸都艰巨了几分,快速消耗的气力使得脚步不稳,一路上差点摔倒数次。如果可以,她希望现在就躺下去再也不爬起来,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因为身上还背负着他人。
洛轻轻感到自己的意识被分成了两边。
一部分是理智,清楚的告诉她怎么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比如不能在现场做丝毫停留,不能为洛棠找一个安葬之处,甚至不能多看对方几眼。
而另一边,则完全停留在了洛长天和洛棠被袭击的那一幕。
她只能困在意识中不停的喊叫。
不要。
不要。
求求你们,不要动手————
不知跑了多久,一条河流终于出现在洛轻轻眼前。
快,快来个人,是谁都好!
她咬紧牙关,开始沿着河一路奔行。脚上的草鞋并不适合剧烈行进,此刻终于散架,她就光着脚踩在卵石和泥土上,哪怕时不时有刺痛传来,她也没有放缓一丝步伐。
直至两个人影出现在视野尽头。
看他们的打扮像不像是赶路客,而像是居住在附近的本地人。
洛轻轻用沙哑的嗓音叫住了他们。
“帮帮我……我需要大夫!求你们救救他——我会给你们报酬,无论是钱还是别的什么都行!”
其中一人是位背着竹篓子的老太,她讶异的扶住洛轻轻,“小姑娘,你这是……遭遇强盗了吗?”
另一人则扔下了手中的柴火,“让我看看。”
“请你们……救救他。”洛轻轻只是重复的喃喃道。
“放心,能救我们一定会救,我这位老伴是猎户,虽然比不上大夫,但外伤的话……”说到一半老太忽然愣住,因为她看到洛轻轻腰间的伤口大得惊人,明显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的。
“姑娘,”这是猎户也开了口,“还是把他放下来吧。”
“救救他……”Χiυmъ.cοΜ
“我倒是想,可是……他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
这句话像惊雷一般在她脑海中炸开。
分开的两边意识在此重新混合,变成了一片空白。
洛轻轻感到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双腿再也无力支撑起身体。
那始终憋着的一口气终于散去。
她跪倒下来,随后一头栽倒向地面。
“喂,你还好吧?”
“小姑娘,振作点——”
那是意识消退前她最后听到的呼喊声。
……
这是一处坐落在岳江旁的无名村子。
像这样的村子,在岳江最险峻的河段内还有好几个。
无名便是它们最大的特点——因为此处水流湍急,所以鲜有船只来往。两边都是高山峻岭,时不时发生垮塌,村子规模也无法扩大,始终就住着那么二三十来户人。由于偏僻,官府甚至不愿意派人来收税,村里人也种不了稻谷食粮,基本以捕鱼打猎为生。
这里和外界的唯一联系,大概就是山间的珍稀药草了。每逢大雪封山前,大家便会凑出四五人,将一年采集到的药材背到附近的镇子里去卖,顺便再采集些年货回来。
这种封闭使得村庄里有任何变化,都会成为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
而朵家老太带回了一个城里人,就成了近期闲聊时总会提及的事。
不光是大人,连小孩亦是如此。
二虎攀在阿朵家的窗口,探头探脑的向屋里张望,透过破烂的窗户纸,他隐约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啊,找到了!二虎果然在这里。”忽然,他身后传来了一阵叽叽喳喳声。
“你又偷看那位大姐姐!”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胡、胡说什么,”二虎瞪眼道,“她年纪那么大,我怎么可能会看上她!我只是想瞅瞅……城里人是什么样子的!”
“她年纪也大不到哪里去吧,”六丫嚷嚷,“而且长得这么漂亮的大姐姐,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城里人嘛,总归有些不一样得地方。”
“诶,你们怎么都见过了?我也想瞧瞧。”
“都给我安静点!”朵老太从屋里伸出头来,“要闹去别的地方闹,少打扰人家静养!”
小鬼们顿时缩起了脑袋。
“奶奶,是二虎带头的,他在窗子底下偷看大姐姐!”六丫检举道。
“好奇不行吗!”二虎梗起脖子,“我爹老说城里好,城里生活让人羡慕,我就想知道哪里好了!”
“羡慕?哎……她可不值得你羡慕。”朵老太叹了口气,“可怜一姑娘,大好年纪却偏偏遇到这等灾祸,死了亲人不说,连眼睛都瞎了。这城里的事,也不是什么都好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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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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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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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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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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