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宁婉君冷笑一声,“人和野兽的区别在于所思所想,而人和方士、乃至妖却没有这样的区别。当然,像你这样利用邪祟之力的修法者,确实不能用人的想法衡量。”
“那只是世人的误解罢了。邪祟是附加了情绪的称谓,抛开‘善邪’来看,它本质乃是气与积的混合,也就是混沌。”安佑郎摊开双手,“依靠气来施展术法,和借助混沌来追寻力量,两者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即使把自己变成这副模样?”
“追寻力量总要付出代价。在我看来,混沌才是方士应该探索的目标,毕竟越接近混沌,力量就越超乎常理——邪祟是如此,而我们亦是如此!”
“我赞同,但最好是去黄泉地府追寻。”宁婉君感到体内的气息平复了许多,重新举起长枪,“这样至少不会恶心到他人。”
“……”安佑郎语气里多了一丝不悦,“安家曾击败过不少像你这样的天之骄子,将她们制成傀儡后,你猜她们都坚持了多久?即使最顽固的一位,也不过三年。”他抬手虚张,一本黑色的书陡然浮现于半空,接着弹指一点,“刑台!”
周围的景色陡然一变,混战的堆场成了一片暗红的荒漠。
数道锁链从地面飞出,直朝宁婉君飞去!
“滚!”
宁婉君对其熟视无睹,持枪前冲,同时脱口呵斥道。
这声低呵宛如雷鸣滚过,荒漠顿时如镜子般四分五裂,锁链也应声而断!
转瞬间,她便已杀到安佑郎面前。
后者闪身避开公主的突刺后,快速将书翻到了另一页,“不受幻觉影响,那这个呢?坎术归末,回响!”
宁婉君忽然感到肩头传来了一阵难以形容的剧痛!
这股痛觉甚至让她产生了宁可就地晕过去的想法。
即使如此,她依旧强撑着身体,挥出了手中的长枪——这一击已失去了最初的气势,被安佑郎的铁手指格挡下来。
“看来不怎么好受啊。”安佑郎讥讽道,“这个术可以放大你身体的各类感受,特别是痛苦。只要刺激足够强烈,即使不需要外伤也能致死。面对十倍的痛苦,你还敢像之前那样,拿出宁可自己挨一下,也要让我见血的架势来么?不……当然不会,身体会拒绝你——”
话未说完,宁婉君的长枪便已经刺入了他的腹部。
“看来这身体暂时还是听我指挥的。”公主喘了两口粗气道。
“你——”安佑郎一掌将其击退,双手捂住了淌血的肚子。
“虽然没有十倍放大……但肠子被洞穿的感觉并不好受,对吧?”
“很好,很好!”安佑郎感到一股怒意冲上心头,尽管这大荒煞夜由人力引发,并不能长久维继,但只要黑夜不散,他就能不断汲取生命力。任何人认识到这一点,都不会再认为自己还有一点胜机。可眼前这名女子,明知不是他的对手,还一而再、再而三的触怒他,简直是可恨至极!他决定要让对方明白,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安佑郎第一次主动向宁婉君展开了攻势!
所用战法正是她之前所施展的那一套——
靠连绵不绝的攻击,迫使对方在死亡和闪避之间做出选择,每次伤势的积累终会变成不可逆的败势。
更何况现在每一道伤口带来的痛楚,都会给公主留下深刻的印象。
而宁婉君确实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那双铁手重若千钧,多次格挡之下,她已经开始有些握不住手中湿滑的枪杆。
额头、脸颊、颈脖,鲜血从这些破裂的创口中淌出,与汗水混合在一起,润湿了她的前胸。
这人正在不断进步。
此前粗糙的招式破绽已渐渐被抹去,无论是斩挑刺抓,选择的时机都愈发流畅合理。两双铁掌宛若一把左右开弓的武器,令她防不胜防。
如果抛开身份、立场与派别,他应该也是一名天才吧。宁婉君暗想。
是时候做出决断了。
霸刑天曾告诉过她,这种战法面对整体实力比自己低上一档的对手时几乎是必胜之法,唯一的破局手段是以命相搏。
聚精会神,不留余地!
只有迫使压制者先让步,才有可能抓住那一丝机会!
就在安佑郎并拢五指朝她刺来时,宁婉君收回长枪,欺身上前,迎着他的手掌撞去,同时全力递出枪杆!
寒芒一闪——
两人同时定在原地。
枪尖从安佑郎右胸处穿入,将其胸口完全刺透!
而安佑郎的手掌也深深的没入了宁婉君的左肩。
剧烈的疼痛让她竭尽全力才没有哼出一声来。
“两败俱伤、向死而生,这就是你的破局之道?”安佑郎忍不住咧开了嘴角,“呵……呵呵,公主殿下,你是不是被痛楚冲昏了头,忘了我能承受的伤势远不是寻常方士可比的?一般人会选择退让,是因为不想同归于尽,但我并没有这样的忌惮!”
宁婉君咳出口血沫,“那你为什么最后躲开了三寸?”
“因为你现在还不能死。”安佑郎狰狞道,“我说过,你将是我重返故土的第一件藏品,但绝不是最爱惜的那一件。”
“奇怪……”宁婉君长出口气,眼中的神采忽然变得轻松了许多。
“奇怪什么?”安佑郎不由得一愣。
“我和你啰嗦这么久,是因为在等能帮助我的人。你又是在等什么?”她抬头问道。
话音未落,一支利箭带着啸音朝安佑郎面门直射而来,于此同时,宁婉君松开长枪,双手紧扣住了对方插入肩头的手臂!
这是秋月悄然抵近后的一击,力道比之前更胜一筹!
想抽手去抵挡已来不及,安佑郎索性张开嘴,在箭矢飞至的那一刻用力咬下!
两颗门牙顿时被崩飞,嘴唇两侧也被割出了一个三角形的裂口,但他仍生生将箭咬在了嘴中。
吐出带血的箭头和牙齿,安佑郎朝秋月咆哮道,“就这样?不过如此!再来啊!”
“看另一边。”宁婉君提醒道。
一团耀眼的烈焰夹杂着万千火星乍现于堆场一侧,在煞夜的映衬下,这团不自然的光芒显得异常醒目。xǐυmь.℃òm
安佑郎循着光望去,只见在四溅的火星背后,一个高耸的黑影若隐若现——它看上去方正无比,并不像恶气化作的邪魅。
这是什么?
他脑海中刚浮现出这个念头,一股势不可挡的怪力便直接从侧面洞穿了他的腰部。
这个过程实在太快,安佑郎甚至感受不到多少疼痛。
他的视角旋转起来。
在半空的俯视下,他看到宁婉君被一股气浪卷倒,看到那名偷袭他的弓手朝着公主飞奔而去,以及自己半截被击碎的身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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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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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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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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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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