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差不多就行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周志刚喝了一口酒:“爸是真心想继续夸你,但是没词了。”
“爸,你今年退下来不?”
“我头两个月就提出来要退,但是上面不批,想让我再干一年。”
“你那么多徒弟,就没有能顶上的?”
“李文是可以,但他总是在领导面前说,自己还不行,想让师父再带他一段时间。”
周秉昆笑了:“爸,人家那是客气呢,谁还能在领导面前说,我行,让师父退休吧,我自己就能干,那就是不谦虚了,你这个做师父的还真信了。”
“嗯?”周志刚抬头看着周秉昆,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周秉昆放下酒杯:“这事儿你就交给我吧,明天我去找李哥探探底,你该退下来就退下来吧,咱家现在也不缺钱,你也应该好好陪陪我妈了,你再不回去,楠楠都不认识你了。”
“行,老儿子长大了,能帮他爸办事儿了,这回啊,就让你去表现表现。”
周秉昆收拾了桌上的残汤剩饭:“你就住在这儿吧,两张床呢。”
周志刚躺在床上:“咋地?不住在这,你还想撵我走啊?不孝顺。”
嘴上说着不孝顺,心里可美呢。
“行,你说我不孝顺,那我就孝顺一回。”
周秉昆去要了热水,用热毛巾给喝醉的周志刚擦脸,擦手,脱了鞋子,帮他洗脚。
周志刚看着儿子:“秉昆儿,你不仅自己出息了,还给爸找了一个好儿媳妇儿啊,我出来的时候,郑娟在我包里放了五百块钱,你知道不?”
“知道,她告诉我了,她怕你在外头吃不好,住不好的,说你上次回家都瘦了,爸你花没啊?”
“那我能舍得花吗?儿媳妇儿给的,我得留着。”
周秉昆就知道他爸是不会花郑娟的钱:“行,那你以后就花我的钱。”
没等到周志刚的回话,周秉昆抬头,就看见他爸睡着了。
……
第二天周秉昆就去找了李文。
李文只是听说过周秉昆,却没见过:“我是不是应该叫你一声师弟?”
“行,你叫啥都行,那你叫师弟,我就叫师兄了,师兄,我……有点儿事儿想求你帮个忙。”
李文笑了,他是个很阳光的人,虽然已经三十多了,但依旧有朝气:“让我帮你好好照顾师父?你就放心吧,我把师父当成我爸一样照顾。”
“不是,我想让我爸退下来,回家,陪陪我妈,他们这都半辈子了……”
李文笑容僵住了,这周秉昆是来试探他的吗?周师傅现在每个月的工资就是八十多块钱呢,家里住房紧张,有一个人在外面能赚钱,还能省下地方。
一般的家里,都害怕会退下来,这儿子还希望他爸早点退休回家?
周秉昆不管他的心里是咋想的:“师兄,我也不绕弯子了,我爸说了,你现在的技术,完全可以代替他了,但你没在领导面前说,我知道,你是想让我爸在这多赚点钱,但……我妈想他,我也想他,我想让他回家。”
李文笑容有点尴尬:“那我总不能直接去找领导说,我能行,让我师父退休吧,这不太合适吧?”
“那不用,我昨天都跟我爸说好了,他会再去提出来一次,只要这次,你说你能行,这事儿就成了,你在这做你的八级工,我爸回家陪我妈,咱们,双赢。”
李文的内心是澎湃的,他现在的工资是四十多块钱,要是真的能顶替了师父的位置,就能多出来将近一倍的工资,压制着内心的喜悦:“行,我答应你。”
事情办的很顺利,第二天,周志刚退休的事情就办好了,准备跟儿子一起回家。
临走的时候,周秉昆请所有的人吃了一顿饭,大家都在夸周志刚有个好儿子,尤其是李文,他一边喝一边哭,拉着周秉昆就说自己心里想赚那八十多块钱,但又想让师父赚,每次在领导面前说不想让师父走,他的心都在滴血。
说出来,大家都哄笑,但实际上有多心酸谁知道呢?
李文十分优秀,无论是技术,还是人品,他想赚钱没错,但没有因为钱,就去背后捅师父的刀子。
“师兄,过年我看你去。”
“行,到时候把弟妹也带上,我让你嫂子给你做两个硬菜!”
周志刚收拾东西的时候,把给家里攒下的那些胶鞋,肥皂都留给了李文:“本来是想带回家的,现在都给你,以后师父不在你身边,你要记住,活儿必须要干好,咱们的工程不能有一点的问题,不然那可不是一条人命的事儿啊,你肩上的担子不轻。”
“师父,你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过年我去看您。”
李文送周志刚和周秉昆去火车站,在站台上抱着周志刚失声痛哭:“师父,我真的不是为了那八十块钱工资才让你走的,我舍不得你。”
周志刚也哭了:“别哭了,别哭了,师父知道你是好孩子,是我家秉昆儿去找你了,你做的对啊,师父是该回家去陪陪你师娘了,而且师父要跟你说声对不起,没明白你的难处,委屈你了。”xiumb.com
李文哭得更厉害了:“师父,我是真的舍不得你!”
直到火车快开了,李文才松开手,让周志刚上了火车。
李文深深的鞠躬,许久才直起腰,走出站台。
周秉昆看周志刚还在抹眼泪:“你们俩给我都整哭了,爸,你这建设大三线的身份真是厉害,现在买卧铺可费劲了,我之前买卧铺那都是托关系才能买的到。”
周志刚拍了拍卧铺的床:“行啊,现在有钱了,买卧铺了,你小子,我之前还真是不敢想啊,有这么大出息。”
“你就觉得我会在酱油厂干一辈子呗。”
“秉昆儿啊,你是个有德行的孩子,从小就仁义,有钱了可不能把仁义两个字给丢了,丢了,你就不是周秉昆了。”
周秉昆点头;“放心吧爸,我永远都是你的老疙瘩。”
……
李素华带着楠楠在院子里晒太阳:“你说说秉昆儿,人家国庆赶超都回来了,就他嘚瑟的非要去看你爸去,他去有什么用?还能给你爸带回咋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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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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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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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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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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