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屋子本来就打扫得很干净,现在更是焕然一新。
贴了窗花,挂了桃牌。
门口两边还有从山里挖回来的腊梅插在陶土水瓮里。
李冬儿送过来的年货也被家里的女人们收拾得妥妥当当的,屋檐上吊着猪肉,羊肉,腊鸡,腊鸭,屋檐下是一字排开的各种粮食袋子。
老刘氏跟刘氏两个正坐在炕上纳鞋底。
“娘,娘子,我回来了。纳这么厚啊?这扎到手可是能扎个对穿!我来吧!”
吕蒙正边进屋边说道。
“没事,力气有得是!这村里铁匠弄的这个纳鞋底的玩意实在,一扣一顶,就过去了。”
老刘氏已经过了那段心里不踏实的时候,几个月将养下来,脸上长了点肉,看起来年轻了几岁,也恢复了当年大户人家小娘子的爽快。
这阵子还重新跟娘家人联系上了,时有书信往来,更是连腰板都挺直了几分。
“给八郎做的?可别再惯着他了!!”
吕蒙正看鞋底的尺寸就明白了。八郎的嘴啊,那个叫甜,家里这两个女人,被哄得,那是一点底线都没有。
这么厚的鞋底,肯定就是这小子说自己矮胖,被哥哥们嫌弃,特意给他做的。
“八郎多喜庆,我怎么看怎么喜欢,哪里有惯!”
刘氏打死不认。
现在家里唯一可以引起争执的点就是八郎了,郎君觉得她们惯孩子,她跟老刘氏觉得吕蒙正太严格了。
写错一个字就要挨一手板也是人干的!?
“他现在连歪诗都会写了!”
吕蒙正吐槽道。
“写啥了?”
刘氏跟老刘氏齐声发问。
“锄禾日当午,上学好辛苦。上完了上午,还要上下午。不上没钱花,心里更痛苦。为了有钱花,辛苦就辛苦。”
吕蒙正也是无奈了,好好的一首诗,就改得这么面目全非。
“哈哈哈哈!”老刘氏跟刘氏同时爆笑。
“他这上学怎么还跟钱有关系?”
老刘氏笑完问道。
“关夫人家里规矩,帮忙干活有月钱,上学呢是本分,但如果上学这本分事没做好,月钱扣光光!”
“夫人是真会教子啊!”
“挺会,歪诗一首接一首!”吕蒙正不想赞同,但却也得赞同,就是娃不好带啊。
“脚踩破盆头扣瓢。”
旁边刘氏冷不丁来了一句。
“狂风暴雨不能挠!”
吕蒙正下意识对了一句。
“夫妻岂有安身处?”
刘氏很快又来了下一句。
“无数穷人受煎熬!”
都是旧时两夫妻苦中作乐时对的对子,吕蒙正完全不需要思考就续上了。
“荷叶鱼儿伞,”
“花絮虱儿窝。”
“黑白未分,此去不知南北。”
“青黄不接,特来讨点东西。”
“一杆银枪,能挡千军万马。”
“半断竹竿,驱走恶狗千条。”
两个人你来我往极快速的对完对子。
“啪啪啪!!!”
老刘氏停了手里的活,给儿媳妇击掌叫好又说道:
“哈哈哈,你看你当年对的,歪得没谱了,还好意思说人家!”
吕蒙正无言以对。
两步走到炕边,坐下来,上半身往后一躺,一阵暖意透过厚厚的衣裳慢慢的升上来。
恍如隔世的对子,跟此时此刻的境况。
抬头看屋顶,整整齐齐的瓦片,没有蜘蛛网,没有顺着破洞爬进来的蛇虫鼠蚁。边上是干干净净散发着清香的厚被子。
再也不用漏雨时取瓢当帽了。再也不会被破旧的被子里的虱子咬得浑身痒痒了。
吕蒙正不禁泪如雨下。
“去年过年,猪头没吃成,前年过年,公鸡也被抱走了,都只得一碗清水供神仙,今年,鸡鸭猪羊,我们都有了。”
刘氏没听到吕蒙正出声,回头看到的却是一脸眼泪的郎君,也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的伸手从怀里取了手帕给吕蒙正擦了擦脸。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生在世,富贵不可尽用,贫贱不可自欺,听由天地循环,周而复始焉。”
吕蒙正待眼泪流尽,心有所感,念叨了几句,从炕上蹦了起来,直奔书房。
“娘,娘子,忽得几句,待我写下来,再帮你们纳八郎的鞋子!”
“去吧,去吧,我们也快完事了。”
两婆媳看着吕蒙正像二八少年郎一样的雀跃而去,相对一笑。
“娘给你做了身衣裳,鲜亮的,就是眼神不好,绣不了花了,你自己看着绣点。回头让正哥儿跟你回趟娘家,这几个月存下来的几贯钱,也带回去,正哥儿娶你那会家里没条件,连几样做面子的聘礼都凑不齐,这会家里好了,咱补上,咱补上!”
“娘!”刘氏看吕蒙正流泪本就有点忍不住,这会老刘氏一说,眼泪更是一下子冲破了眼眶,掉了下来。
“哭吧,哭吧,赶着今天哭完,以后再不哭了,明儿就交年了,以后我们都乐呵着过。”
老刘氏坚强的很,生生忍住了满框的泪水。倒是把刘氏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刘氏。
“天下无不是的爹娘,我要是你爹娘,我也怨你,怪你,养得那么好的闺女说走就走,太狠心了。
可我实是你婆婆,抢了人家的闺女,也没有好吃好喝的养着,尽是受苦了!
我对不起你爹娘啊!
咱慢慢的补回来,以前不说是说了也没用,空口无凭的,我没脸见亲家亲家母。
这攒了一段时间了,你家虽说也不缺这点东西,但都是心意,回去多住几天,只要看到你好好的,你爹娘会高兴的。”xǐυmь.℃òm
老刘氏空了一手,从箱笼里摸出了一套衣裳放在边上,又帮刘氏擦了擦脸。
“来,试试,合不合身!要是不合适,娘再改改。”
“娘的手艺我还信不过吗,肯定合身。”
“试过了才知道,这回娘家,要立立正正的!”
“是,娘!”
刘氏起身脱了外衣,到了木石村一直穿的都是发下来的套码衣服,都做得宽松,这新衣裳一上身才发现自己真的长肉了。
“哈,这可真是长肉了,长肉好,我这边上留了一寸还真留对了。拆了就行了。”
老刘氏高兴得合不拢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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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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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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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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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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