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皮士”,音乐、诗歌、自然、星夜、瑜伽、***、神秘学。
当然,还有致幻剂。
爱与和平、反战与反传统、反世俗,被人们用一种极端感性的方式统合在一起了。
于是人们走上街头,反对战争,反对合众国。
当然,还有嗑药与打炮。
“那么,你觉得这些家伙是什么样的人呢?”景宏图如此问向山。
向山沉思片刻:“傻逼?”
景宏图点头:“嗯,有那么点道理——理由呢?”
“现代文明与工业化,为尽可能多的人提供了尽可能好的物质条件。虽然它可能是历史上比较糟糕的时代,但是却比前工业时代的所有时代都更有希望。”向山道:“想要拆散社会、回归所谓‘淳朴简单的原始生活’——有多少人会因为资源不足而死于困厄呢?”
“不愧是你,你果然最在意这个角度。”景宏图点了点头:“这倒是一个角度。但是,你是站在历史下游的人哪,小向。他们在他们的时代,可看不到你看到的‘历史’。彼时的人能做出的选择并不多。”
“您接着说。”
“在打完二战之后、在二战重建工作之后,合众国的国力空前膨胀。国民的物质生活水平在不断的提高。每一个人都能看到‘希望’。但与此同时,冷战阴云还在。他们真的生活在‘世界可能会毁灭’的阴影之下。”
“虽然社会许诺他们可以做梦,但是大公司的贪婪、保守道德的枷锁在束缚着他们。他们的国家又会让青年跨越半个地球去打一场性价比极低的战斗。在这种希望与绝望、梦幻与梦碎两个方向的折磨下,他们的某种意识崩溃了。这不是个体现象,而是群体性的。”
“所以,人们站了起来。不知道你是否看过一张老照片,一名穿高领毛衣的长发青年男子,将一枝枝康乃馨,插在宪兵们指向他的枪口上。这可太美了,小向。你能想象吗?这一幕多么高尚,多么美丽。我年轻的时候看到这个事件的记录,也想要为之流泪。”
向山掏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很快找到的那张照片。然后点了点头:“我还真是第一次知道……看上去确实像个圣人。”
“那个时候确实有很高尚的嬉皮士。他们摒弃了现存的社会观念,所以会遭到既得利益者们的愤恨。他们必须背负起各种污名。‘嬉皮士’这个词在保守主义者的口中,直接成了骂人的脏话。”
向山迟疑:“所以我说他们是傻逼……是不是太过分了?”
“也不算特别过分吧。托他们的福,合众国有一小部分人至今还觉得,‘福利社会’与‘赤色思潮’包括了致幻剂免费。”景宏图道,“他们寻求自我救赎的道路,但是却没有走对路,所以现如今就只剩下混混了。”
向山有些混乱:“那他们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这就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了。我也没法告诉你具体是‘好’还是‘不好’。”景宏图摇摇头:“很多事情确实很难用‘好’或者‘不好’来形容的。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
“他们住在大房子里,吃着相较于自己收入来说便宜得不能再便宜的糖和肉。他们有钱去看电影,家里有电视机、收音机,甚至有小车。在同时代的其他国家来看,这物质条件好得不得了。但是人类的幸福是这样吗?就说你吧。其实共和国现在的物质条件已经比那个时候的合众国更好了,也比我国历史上任何一个点都要好。那你觉得自己获得了‘绝对的幸福’吗?就是‘并非与别人比较物质条件后得出我很幸福的结论,而是无需经过比较,就时刻洋溢着幸福’。”wWW.ΧìǔΜЬ.CǒΜ
向山陷入沉思。
景宏图等向山思考了一小会,才说道:“你作为一个工程师,可能不会喜欢这种不能量化的标准。但就我们两个之前聊天聊的东西来看,你恐怕并不是那种‘心中幸福感满溢’的人。”
向山揉了揉脖子:“可能是我天生比较矫情吧。”
“也不是。因为现代化的生活太过违反狩猎采集者的本能,又与农耕游牧时代遗留的文化有着巨大的冲突。你一向觉得,这种冲突就应该顺其自然的让现代社会战胜本能与文化,但事情又不是那么简单的。”景宏图摇头,“再说回那些嬉皮士吧。”
“他们是感受不到幸福,所以挣扎着去对抗世俗与权威的可怜人。但是他们是合众国人。亚非拉大地上更多的穷苦人,或许比他们更可怜吧。但是他们不可怜吗?也不是。他们确实体会不到合众国的伟大与光荣,也确实没有幸福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发出对抗。”
“嬉皮士们的活动,在历史上留下了很深刻的一笔,正面和负面都存在。他们的活动,极大的推动了现代的艺术、美学的革新。就比如说吧,现在颇有艺术感的海报、书籍音像制品的封面,从美术史的角度溯源,就可以到他们身上。另一方面,合众国泛滥的‘爱与和平’人士,以及几乎无法遏制的药物滥用,也可以归结到他们身上。他们也创造了一种巨大的认知失调,让部分合众国人将‘进步主义’与‘嗑药’联系在一起。”
“但至少他们确实具有一种崇高的美感。回忆一下,你与弗伊格特教授争论的时候,还有与那个黑客小姑娘辩论的时候,是不是和我看到那张‘枪口上插花’的照片的感情类似?这种‘情不自禁会被吸引’的感觉。”
向山点头:“对对对……我也觉得就是这个味。那您是怎么跨越这个迷惘的。”
“这一重迷惘会伴随你很长一段时间,小向。因为从道义的层面来说,那些嬉皮士,还有弗伊格特教授、那个黑客小姑娘,都是很正确的。他们错在了方法上。缺乏正确的方法论,他们没有真正的改变世界。但最初的动机绝无虚假。被他们的精神吸引,并非坏事,更不可耻。但你要明白区别。”
景宏图指了指手柄:“还有,你不打的话让我打一会怎么样。”
“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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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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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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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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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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