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洒落下的余晖裹着天边的云彩,形成了绚烂的火烧云。
回旋的暮鸦翱翔,纷纷落入了城西北数里外的林间,沭河波涛浩瀚,卷动着奔涌浪花。
郯县城池之上,陶谦手搭凉棚眺望。
就看到城外的营寨中,不管是曹操军还是刘备军在外的士兵,都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回营准备休息。
有些三三两两,倚在栅栏下聊天,互相打闹;有些列着不太整齐的队伍开始在外巡逻,队伍无精打采;甚至还有些曲长军司马一类的军官,居然带着苍头去了远处林间打猎,拖着鹿或者野兔野鸡之类的猎物兴高采烈地回来。
他们刚来的时候纪律可比现在好很多,平日里一日一小操练,三日大操练,时常还来城下叫骂。
可过了两个多月,不仅纪律差了不少,连操练也少了很多,变成了三日一小操,五日一大操。且军容比之最初的时候,差了不知多少。
长时间的无所事事,不止是普通士兵,就连军官们都已经开始变得懒散。
夜幕降临,太阳渐渐落下。
曹刘二军白天就已经很懒散,到了夜晚的时候,就更加如此。
外出的士兵基本都回了营寨,营寨附近除了巡逻值守的军士以外,就只有塔楼上倚靠着楼柱呼呼大睡的士兵。
两处营盘,落寂得像是平日里的任何一天一样,没有丝毫异常之处。
已是九月下旬深秋,天气逐渐变冷,夜晚凉风吹着枯叶,打着旋儿落在营外,飘飘似雨雪。
徐州城的西门悄然打开,从羽山方向,也有一支人马,正缓缓地靠近城外。
陶谦制定了两面夹击的打法,由城门主力军先突袭曹军营寨,让曹豹先拖住陈暮的青州军,等消灭曹操后,再转头攻打陈暮。
这个策略没有任何问题,因为陶谦深恨曹操攻打他徐州,所以将曹操作为主攻方向,何况羽山的位置是在郯县以东,如果不能两面同时进攻,那就只能兵合一处打陈暮营寨。
毕竟曹豹的位置不可能让他先绕一个大圈来到西面,可那样的话,曹操就会立即警惕,如此即便击退了陈暮军,曹操军依旧还在,不能完成同时击退的战术任务。
所以陶谦认为,趁着他们二人都没有防备的时候,同时进攻。先由曹豹拖住陈暮,然后孙观突袭曹营,等击退曹操,再与曹豹吕由兵合一处一同处理陈暮。
吕由所在的厚丘县位于郯县后方,昨日就已经派人过去,大军浩浩荡荡北上。驻扎在二十里外,等到夜幕将至,终于开始启程进入城中。
这样陶谦部与吕由部加起来就有三万五千人,要是和曹军正面对垒可能打不过,但搞搞偷袭之类的顺风仗还是没有问题。
特别是陶谦其实还有一支五千人的精锐部队,虽不如陷阵军,但已经能跟曹军和刘军普通士兵相比较。
要知道,这不算贬义。天下精锐,百战之兵,基本都是从讨黄巾开始。
依次排下来,就是刘备、袁绍、公孙瓒、曹操、孙坚这些人拥有的精锐最多。从讨黄巾、战董卓、天下各路豪强混战之中打了无数硬仗,经过多年战争积累的强悍士卒。
陶谦这些年在徐州基本没打过仗,手下也无练兵人才。唯一的老底子,就是当年跟着他打过西北的那支丹阳精兵可堪大用。
剩下的兵马,都是这些年招募的新兵。战场经验不足,四五万大军,被曹操两万精锐压着打,丢了彭城,还被人家一路打到老家郯县来,就可以知道他的手下都是些什么人。
好在现在不是硬仗,应该还是有希望。
夜晚时分,陶谦强撑着困意来到城墙上,看着孙观领着士兵缓缓出了城去。
这对于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他不得不亲自来,因为这事关徐州的生死,若是今日败了,那再也没有徐州!
大军没有打火把,月明星稀的秋日,再加上远处曹营火把无数,给予了他们明亮的目标,不至于在黑夜之中迷失了方向。
孙观本不是以将军的姿态在后面指挥,而是亲力亲为,如同军队中最基层的队长伍长,亲率一曲人马,缓缓来到了曹营外。
曹营外是一片坡地,地势较高,这样方便瞭望塔上的鹰眼弓手观测远方的城池。
但这样的话,坡下方反而成了视野盲区,要走进才能看到。
其实这坡也不高,倾斜上去,不过两三米,孙观领着士兵匍匐在地上开始往坡上爬,等到爬上小缓坡露出脑袋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离坡不过百十多丈的曹营。
紧接着,就是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成群结队的陶谦士兵,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从坡下冒出头来。
按理来说,曹军应该在周围至少二三里范围内布置大量的斥候、暗哨、巡守,一旦有动静,随时会发出警告。
可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孙观发现曹军的斥候暗哨巡守确实松懈了不少,有些暗哨甚至在呼呼大睡。
甚至今日,外围营寨附近,连基本的暗哨都没有布置。
看来所有的士兵也都知道这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因而变得消磨时间。
这也是为什么陶谦愿意出兵的理由。
不然的话,以他的胆子,宁愿继续困守在城中,也不想出城与敌人决一死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摸黑之中,曹军营寨外坡下的旷野之上,密密麻麻的徐州军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悄然靠近了这里。
所有人都准备就绪,孙观抬起头四下巡视,他的视野里黑魆魆,只朦朦胧胧看见无数黑影起伏。
“时机已到,杀!”
随着一声呐喊,寂静的夜像是平地起了一声惊雷。
紧接着又如疾风骤雨瞬至,千万声呐喊涌现,从坡下冒出无数身影,浩浩荡荡如潮水一般向着曹营杀来。
“大兄,他们真的来了。”xǐυmь.℃òm
曹军后营之中,曹仁听到外面的喊杀声,顿时惊喜不已。
陈暮让他们这些天外松内紧,叮嘱他们最近陶谦可能会来袭营,看来就是这一刻了。
实际上陈暮倒很想坑曹操一把,故意不告诉他实情,让他被陶谦主力大军一通猛攻损失惨重。
但曹操南征北战多年,统帅实力虽然还没有到巅峰期,可已经有三军之主的风范,平日里在营寨附近方圆数里之内,明哨暗哨乃至游哨都不少,一直都没有放松警惕。
所以陈暮就算想坑也坑不到他。
曹操这个时候正盘坐在席上与郭嘉下围棋。
根据《世说新语》等一些史书记载,他的围棋水平还不错。
听到曹仁的话,曹操眯着眼睛,说道:“如此看来,陈子归果然有内应。”
“就是不知道是徐州的世家,还是军中的一些将领。”
程昱思索着。
陈宫说道:“应当是一些世家吧。”
“公台兄为何如此笃定?”
郭嘉一边下了一字,一边笑着问道。
“世家之人最善变。”
陈宫只说了一句。
“可是世家之人也最不善变。”
郭嘉摇摇头。
陈宫不解道:“为何?”
郭嘉又下了一字,随口道:“在结果未出来之前,世家之人如何敢变?变则声名尽毁,因而他们只会做一件事情。”
“谁赢,他们帮谁。”
曹操淡淡地道。
出身世家,曹操自然也清楚世家的德性。
他们可以说是最善变,也最不善变。
善变的地方在于,如果他们觉得你没有成为雄主的能力,那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你,不会有任何一丝迟疑。
最不善变的地方在于,如果你有一定能力,且在胜负未分之前,他们绝不会背叛你。
正如天下是曹家定的,可司马家握有大权之后,笼络各世家,他们就立刻把曹家遗忘,欣然投向司马家是一个道理。
天下谁做主人,对于世家乃至百姓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大事。
“看来,陈子归早在多年之前,就已经在谋划徐州了啊。”
陈宫长叹。
如果不是世家,那么就只有军中将领。
能做陶谦的将领,必是极为信任的人,轻易不会背叛。
而能让这种人背叛,也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这人从一开始,就是陈暮的人。
这无疑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因为连陶谦手底下都有这样的人,谁又能保证,自己将来麾下,会不会出现卧底呢?
“算了,不想这些了,子孝,中营如何了,你去看看。”
曹操又放下一字,听到外面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对曹仁吩咐了一句。
曹仁领命而去,若论三国最善守的将领,非他莫属。
虽然此时还尚未展露才华,但也已经初露锋芒,隐隐有小将风范。
曹仁来到中营的时候,就看到营中遍地厮杀声,陶谦军还准备了鱼膏油脂,在前营大肆点火。
好在各营盘是分开的,在中营与前营之间有大片空地作为校场,火烧不过来。
前营的士兵早就退到了中营,依托营寨进行防守,弓箭手站在内墙云梯上,不断外寨墙外射箭,箭如雨点一般落下,将陶谦军的冲势不断击退。
乱军之中,所有人都不知道孙观去了哪里,原地只有从厚丘来的吕由指挥整个战局。
他看到曹军前营被破,大喜过望,觉得攻破曹营近在咫尺,顿时不断催促士兵们继续往前冲。
双方很快陷入了激烈的争夺战,有人已经开始在对中营外的栅栏投掷油脂,准备点火焚烧。还有人继续在往前冲,中营的大门紧紧地关上,箭雨不断地洒落下来,引起哀嚎遍野。
就在陶谦军与曹操军陷入惨烈的厮杀时,陈暮这边的营寨,却静谧无声。
曹豹大军同样是发起了进攻,但他冲入前营才发现,青州军的前营跟曹操的前营一样,早已经空空如也,士兵们都已经撤到了中营去。
这个情况直接将曹豹弄得有些毛骨悚然,如果是有能力的将领,估计第一时间会感觉到不对劲,从而下令撤退。
但曹豹谐音是草包,可见其能力,因此第一时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而是有些犹豫。
结果这一犹豫,就仿佛听到了地动山摇一样的呐喊声音。
“陷阵之志,有死无声,冲锋之势,有去无回!”
五千陷阵军,爆发出惊人的怒吼。
青州军中营,大门打开,一支全副武装的铁人军,缓缓地走出来。
只见他们装备有全身铠甲,前排枪盾手举着盾牌,架着长枪,如一支移动的钢铁洪流,向着他们涌去。
青州军中最精锐的部队——陷阵军!
虽然不像玄甲重骑那么夸张,是以百人将级别的战将组建,但也是高顺挑选青州各军中最精锐的士兵训练而成,在葛亭之战中,因击退袁绍大军而威名天下!
见到这一幕,曹豹再傻都知道上当了,连忙大喊道:“撤!”
“杀!”
一时间,周围各营盘震天喊杀声响起。
黑暗之中,不知道有多少敌人涌出来,举着火把,提着环首钢刀,像潮水般往曹豹所在的青州军前营杀去。先是一轮箭雨,然后大军压进,四面八方仿佛都是敌人。
曹豹可不像吕由那边,吕由虽然只有五千人,可孙观到了两万五千人出来,所以总兵力是三万。
而曹豹则只有一万本部人马,他原本接到的命令就是拖住青州军,制造混乱就行。
哪里知道敌人早有防备,根本无法抗衡,只能立即选择下令撤退。
但此时此刻,双方距离如此近,怎么可能甩脱?
陈暮这边也是一声令下,让大军追击。
陷阵军肯定是追不了,一身铠甲重如山,高顺看着敌人连打都不打,直接撤退,也只能扼腕叹息。
不过臧霸和黄忠倒是高兴坏了,立即下令本部人马追赶,二人骑在马上,如战神般撵着曹豹大军跑。由于慌不择路,他居然本能往郯县城池奔去,旷野上无数曹豹军恨不得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践踏踩死者不计其数。
这个时候陶谦还在西城门上眺望远处曹营,远远看到曹营乱成一团,正高兴不已。
青州军的营盘是在郯县东北面,所以陶谦只能看到西北面的曹营,而看不到东北面的青州军营,此时还并不知道曹豹那边的情况。
曹豹率领兵马跑到北城门下,连忙高声呐喊开城门。
今日值守的是尹礼,见到这一幕,又看了眼后方追击的青州军,冷笑一声道:“曹将军,我不能给你开城门,若是开了城门,郯城尽失,你还是往东城门去吧。”
“什么?”
曹豹大惊失色,怒骂道:“竖子,你找死!”
“别骂了,再不跑就死了。”
伊礼懒洋洋地回了句。
“可恶!”
曹豹气得无可奈何,只能勒马转头往东去。
然而他能骑马逃跑,可部下又如何跑得掉?被堵在城外,很快就被追兵追上。
臧霸黄忠一通砍杀,杀了数十个不要命的,又高呼投降免死。
一时间,城外跪地投降者不计其数。
伊礼见到此情此景,马上对亲卫道:“快,去把城门打开。”
“啊?”
亲卫人都傻了,敌人都到城下,还去开城门?
然而看到伊礼的眼神,亲卫顿时醒悟过来,一群人急急忙忙下去开门。
原来自家主将,早就已经成了人家的内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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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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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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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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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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