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郡就是后世的安阳市到邯郸市一带,最南包含了滑县、浚县,最东包含了冠县、馆陶、大名等,中间有上千平方公里的广袤大地,无数的田园、乡村、亭镇。
作为得天独厚的华北平原一部分,魏郡自古以来就是黄河以北的人类发源地之一,在春秋战国时期,属于战国七雄当中魏国的领土,称雄一时。
而洹水离邺城不过一百余里路,这中间倒是没有了其它县城,可乡亭无数,村庄百姓也无数。官道两侧多有坞堡、村寨,这些年随着黄巾之乱以及董卓之乱后,天下百姓人人自危,无不结堡自守。
根据《后汉书》《三国志》《晋书》等史料记载,坞堡初成于西汉末年王莽篡汉时期,发展于东汉末年天下大乱时期,大规模蔓延于魏晋南北朝时期。
如果说王莽篡汉时期坞堡还是小打小闹的话,那么东汉末年,整个北方都是坞堡庄园,特别是河北地区,几乎只要有大家族,就一定会脱离乡里亭的结构,制造出庄园堡垒。至于魏晋南北朝,几乎全天下都开始流行坞堡。
所以此时通往北面邺城的官道之上,每行走约七八里,必有一庞然庄园。外面有围墙保护,或是引水入院,以做护庄壕沟,或是建造高撸墙塔,上面设置有弓箭手警戒,以随时准备应对袭击。
洹北亭便位于洹水北面,附件的几处村庄多为同姓,有大家族支撑,早就联合起来,结成坞堡自守。坞堡位于洹北亭南面官道约二里处,占地数百亩,村人三四千。
这个时候坞堡外围的塔楼上昨夜值守的民兵正在昏昏欲睡,按理来说,这几年河北局势稳定下来,坞堡虽然早就存在,但不应该还派人值守。然而随着冀州与洛阳、青州、幽州的战争全面爆发,各大世家豪强亦人人自危,重新开始布置防御。
陈暮率领洛阳军北上进攻魏郡的时候,沿途见过太多这样的堡垒。或者说,早在黄巾之乱的时候,就已经见过太多。包括当初跟着卢植北上易阳,收拢胡志胡平胡勇父子的时候,沿途看到被攻破的坞堡便不知凡几。
对于这些坞堡,洛阳军采取的态度是尽量以让他们归顺朝廷为主。实在不愿意的,也不勉强。但为了防止这些坞堡屁股坐歪,陈暮对它们往往采取内部攻破为主,比如拉拢内部的一些实权派系。
因为河北地区坞堡遍地,他们属于地头蛇,洛阳军以朝廷大义自居,自然不能无缘无故将他们消灭。可留着他们,很容易出现那种屁股坐歪的坞堡主给魏郡那边通风报信。
比如说,洛阳军今天开始进攻繁阳县,军队开拔,顺着官道一路过去。后续还有粮草、后备军、各类辎重车辆,沿途就会经过这些坞堡。
坞堡大多位于官道附近,离得不会太远,如果坞堡内部的人仔细观察,每日数车马,别说洛阳军的士兵人数,就连辎重车辆,粮草数量,武器装备的储备,都能摸得一清二楚,一旦给魏郡那边上报过去,对于洛阳军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所以洛阳军每到一地,沿途各类坞堡庄园,都要对其进行渗透,不管是监视本庄的人,还是潜伏其中,观察敌人情报,都非常有用。
这些工作就交给军情司来做,陈暮重视情报工作,军情司对冀州的渗透是全方面的,正因为这样的细节工作处理到位,也确实阻止了不少屁股坐歪的本地豪强和庄园主,为夺取内黄县立下汗马功劳。
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洹北亭南面的这个赵家坞堡,其实也早就已经被军情司渗入。这名军情司的探子,勉勉强强算起来还是陈暮的一个亲戚——秦罗敷的族人。
秦氏在赵国也属于豪强大族,在举家迁往青州之前,也曾拥有这样大的庄园,整个宗族数千人,在赵国乃是一方拥有数万亩田地的大地主。
作为老丈人,秦风对于陈暮的支持还是非常大。不仅把整个宗族搬入青州,还让宗族的家兵加入青州军为刘备作战。
军情司招人都是军队骨干,其中一名秦氏族人,论起来还是罗敷的一名远房堂兄就成为了军情司的一员。恰好此人的妻子为洹北亭赵氏庄园的旁系女,因而说动老丈人,帮他潜入赵氏庄园,在河北卧底已近两年。
在古代熟人社会当中,这样潜伏还是非常困难。因为整个河北豪强都知道,原来的赵国大豪强秦氏已经投靠了青州,举家搬迁至临淄,继续留在冀州的豪强自然唯恐避之不及。
秦氏子跟赵氏女都是偏房中的偏房,宗族地位不高,自然不存在什么联姻问题。甚至两方的宗主都不一定知道他们的婚姻存在,毕竟一个宗族少得数百人,大得上千人,如果一个族长什么都知道,各家各户的关系都理的清楚,那就太夸张了一点。
然而宗族内部人员和赵氏女家中比较熟悉的近亲近邻大多是知道此事的,因此一个敌对势力的秦氏子忽然出现在他们身边,只要不是傻子,赵家附近的近亲近邻都隐隐能够猜到一些事情,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熟人社会就是这样,哪怕是都已经隐隐猜到。只要不是什么生死大仇,在关系非常要好的情况下,大家也愿意去装这个糊涂,不起拆穿,就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所以当陈暮决定开始对冀州军将计就计,两面包夹的时候,沉睡已久的军情司仿佛一夜之间醒了过来,开始了他们的作战策略。
天色才刚刚发亮,那位叫秦严的秦氏子就出了庄园大门,从侧面来到旷野,庄园位于官道西侧约一里外,侧门是西门,外面有大量的田地,顺着田埂往北,还有无数池塘、桑田,以及几处不高的丘陵小山,山林茂密,附近原来还有片森林,林间树木葳蕤,郁郁葱葱。
秦严走了约一刻钟,终于到了三里外的丘陵小山之下,那边有条小河,是洹水的一个支流,河岸边草叶茂密,在一颗树下,或站或躺了四名汉子,见到他过来,纷纷站起身。
“节从!”
“嗯。”
秦严点点头。
军情司自上而下分为五个等级,最低等是司卫,五名司卫为一组,负责一个县的情报工作,他们的首领就是节从。
节从只对司长负责,司长负责一郡之地的情报工作,比如魏郡的司长如今就潜伏在邺城。
然后就是令史、曹史、主记、曹掾四大主官,最后才是陈暮这个司命。
秦严虽然只是个节从,但负责的区域还是很大,主要是内黄以北的大片乡亭区,上次文丑南下直奔黎阳的消息,也是他探查得知上报给陈暮。
他麾下的几名探子都分散在各个乡野,军情司经费充足,每一名司卫又能继续发展下线,因此视野覆盖了附近几乎所有乡亭。
一名司卫说道:“节从,司命让我们查到袁军伏击的位置,我只能查到在亭北南麓的小山一带,具体情况不明。”
“为何不明?”
秦严沉声问道。
司卫答道:“那一带方圆数里都被袁军哨卡拦截住,我派的乡民都不能过去。”
秦严说道:“司命这次下的是死命令,必须把敌人情况摸清楚,我们死不足惜,但此事事关明公能否击败袁绍,事关朝廷能否收复天下,我等必须用命去搏一搏。”
“若是如此的话.......”
一名司卫想了想说道:“今早的时候,我见有大量的游骑往来于洹北亭与洹水之间的官道上,不仅官道,连各村亭乡道,也有袁军哨卡,恐怕要有大行动,不如去伏击一队哨卡,逼问情报?”
“没那么简单。”
秦严摇摇头:“普通的哨卡士兵只是遵照上意做事,不太可能知晓袁军的军事行动。”
“那节从的意思是?”
“我们去抓一队游骑,他们肯定知道!”
秦严目光闪烁着寒光。
几名司卫对视一眼,默默地点头。
军情司的人员补充基本都是青州军当中精锐当中的精锐,不然的话,一郡之地也不会只有不到百名军情司探子。
捕猎一队游骑对于普通士兵来说,是极为危险的存在。因为所谓的游骑,就是探马和斥候。
这个兵种在后世就是侦察兵,同样是一军最精锐的部分组成,战力强悍。
而且最重要的是,一队游骑并不是只有几个人,而是有十多个人,古代五人为一伍,两伍为一什,斥候出动往往都是两队以上,甚至有数队组成的斥候大队也有可能。
军情司司卫虽然是百战精锐,可要对付两队以上的斥候,确实难如登天。但军令如山,秦严既然打算冒这个险,他们也不得不准备开始作战了。
几人迅速安排了任务,各回各自据点,去取刀枪武器,还有渔网、绊马索、绳子、锄头等工具,再准备重新集合捕猎游骑。
这边秦严才刚回赵家坞堡,还没有回到堡内,外面乡野田埂间,远远地忽然看到十几人蹲在池塘边。
他顿时警惕起来,这些人站坐姿势显然不一般,但当看到其中一人模样之后,顿时放下心来。这个人是原来负责内黄情报工作的节从,现在内黄被洛阳军掌控,被司命派来当联络他的联络人。
“老秦。”
“老周。”
二人互相打了个招呼。
周节从介绍一名戴着铁面具的汉子道:“这是陶校尉。”
“陶校尉。”
秦严拱手行了一礼。
鞠义被袁绍所害,妻子尽被处死,因此化名陶破虏,要找袁绍报仇。
陈暮最开始其实并不是很信任他,虽然知道鞠义对袁绍极为仇恨,然其本身性格过于骄纵,用得不好容易噬主,所以他只想利用鞠义练练兵,并不想让他掌控实权。
但时局在不断变化,现在朱儁大军包围了安阳,牵扯了魏郡大量兵力,再从后方调兵过来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先让后方的鞠义临时补上。
鞠义说道:“少府派我前来伏击袁军,我大军已经离此地不过五十里,外围的袁军哨卡太多了,你们找到袁军位置了吗?”
秦严摇摇头道:“我们虽然潜伏在本地乡民当中,但袁军哨卡不允许我们四处查看。大路已经被封锁了,我们除了乡野田间以外,哪里都不允许去,目前只能查到袁军伏兵在亭北南麓的小山一带,具体情况不明。”
鞠义瞥了他一眼,如果是以前在先登死士营的时候,下属要是给他上报这种不确定的模糊信息,早就被拉出去砍了。但一来他现在寄人篱下,二来这次袁军行动确实比较严密,或许他们也没办法。
想了想,鞠义就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秦严看着他,认真说道:“我打算去活捉一队游骑,询问情报。”
鞠义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哈哈大笑道:“正合我胃口,我与尔等同去!”
“那就请校尉稍等片刻,我回庄取兵器。”
秦严拱手一礼,扭头往庄园而去。
坞堡当中并不止一个庄园,而是有数个乃至十数个,这个庄园便是秦严栖息之所。
过了不到半刻钟,秦严便全副武装地出来,腰间带刀,拖着渔网。
一行人也不废话,趁着天色还没有完全亮,迅速行动。
秦严带着他们又回到北面小河边树下等队员集齐,有了鞠义加入之后,原本视死如归的一次行动顿时就有了十成把握。
鞠义并没有插手他们的行动,但秦严和老周配合紧密,十名军情司探子快速布置工作,有人去放哨,有人挖地坑,有人埋绊马索,有人准备撒渔网,分工明确,准备充足。
“来了来了。”
一切就绪,又过了约两刻钟的时候,天色彻底开始变亮,差不多到早上六点多钟的时候,放哨的士兵回来,向大家发出警示。
其实已经不需要警示,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几乎是在放哨的士兵回来的同时,地面就已经震动了起来。
看着严阵以待的军情司司卫们,鞠义忽然就有了一种感觉。琇書蛧
有这样一群人,袁绍安能不败?
他的仇。
也终于可以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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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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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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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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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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