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司马朗的话,陈暮随口夸赞了一句:“我本想在汝及冠之时,便邀汝出仕,替朝廷征辟这等英年才俊,却是没想到被太尉抢先了。”
这倒不是客气话,虽然司马八达的名号是曹魏时期才流传出来的名声,此时其余六达还只是少年或者幼童甚至呱呱落地。
但司马家本就是河内望族,司马朗作为家中长子,名声在外。司马懿作为次子,才学兼优,在河内郡颇有声望,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朱儁才会征辟他。
虽然陈暮早就暗中派人监视,但他装作不在意,不代表就不会听到司马懿的名气。
先不说卧龙凤雏,幼麟冢虎在后世妇孺皆知。单说他人就在汉末,以当时的舆论环境和世家之间传唱来谈,自然也会听说司马懿的名字。
毕竟他本人就在河内,河内诸多大族互相走动,也会时常来少府府邸拜谒,宴会间高谈阔论,众人偶尔也会谈起本地少年英杰,旁敲侧击,好希望能进入陈暮的耳。
每当这个时候陈暮都是表面不动声色,其实暗中也会派人去调查,若确实有他记忆中不曾记得的人才,或者被历史遗落的贤者,他也会进行征辟。
人不是电脑,还未穿越之前,早年确实对历史感兴趣,便把二十四史都读过,但这并不代表陈暮能记得汉末所有登上历史舞台的人物。
所以搜罗人才并非是一件坏事。
只是对于司马懿这人,陈暮的心情还是颇为复杂。
三家归晋,五胡乱华。
在后世无数人眼里,三国魏蜀吴,魏蜀之间拥趸无数,他们当中任何一家一统天下,争议或许都没那么大。
因为三国当中,即便是弱小的季汉,也是吊打周边蛮夷,将周围的少数民族压着打。
甚至再退一步,就算东吴夺取天下,在很多人眼里,都比司马家强。
虽然后世少数民族皆是华夏民族一部分,但五胡乱华确实几乎亡汉人衣冠也是无法争辩的事实。
可以说,这一段历史,永远都是整个汉民族历史上不可磨灭的伤痛。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然是无能的司马家。
因此东西二晋,在历史上的评价一直很低,甚至很多人都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个朝代。
毕竟都说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可有谁说过晋武世祖的?
陈暮在大汉生存了近二十年,在日渐趋向于当世人的思想以及文化的同时,也还是保留了从前的一些思想。
对于司马家,特别是司马懿,防备之心,更甚于爱才之心,不然也不会派人去监视。
所以当今日忽然听到司马朗带着司马懿来拜访的时候,亲眼见到这位二十上下的冢虎,心中惊讶与某些戴着有色眼镜的偏见,还是必不可少。
只是时至今日,他早就已经喜怒不形于色,因此或许心中对于司马懿的到来有些许冷淡以及敌视,他也不会表露出来罢了。
“多谢少府君夸奖。”
听到陈暮的夸赞,司马懿仿佛受宠若惊般从席上起身弯腰躬身道:“少府君谬赞了,懿不过是微末之资,又如何当得起少府君挂怀?”
“呵呵。”
陈暮笑了笑,目光深邃地看着他,摆摆手道:“坐下吧。过度的谦逊,就是自负。有的时候,藏拙是一件好事,但藏拙过头,那就是愚蠢了,明白吗?”
“啊?”
司马懿被他看了一眼,只觉得对方眼中的笑意似乎隐含着某种讳莫如深的诡异,不由觉得脊背发凉,似乎心中所想皆被看穿,连忙装作受教的姿态,保持着弯腰的姿势说道:“少府君教训的是。”
“教训?谈不上教训。”
陈暮淡淡一笑:“司马家乃是殷王之后,世居河内,族中两千石数位,为温县大族。吾不过是乡野平民之后,如何能评判豪族之事?不过仲达心中之傲,今日能有所收敛,那便证明,它日汝必成大器也!”
司马懿心中一震,抬起头仰面目光骇然地看向陈暮。
但很快意识到了无礼,又低下了头。
就像郭嘉能够在观察别的同时,通过他人的表情,判断别人嘴里说的话,是真话,还是假话一样。
司马懿同样有这样的能力。
可正如郭嘉看不透陈暮一样,司马懿,同样也看不透他。
他不知道陈暮是在说真话,还是在说假话。
哪怕表面上看起来真情实意。
可人的眼睛和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却不会骗人。
司马懿现在只觉得头皮发麻,因为他认为陈暮在讥讽自己。
表面上谦逊有礼。
骨子里。
却依旧是世家大族的那种盛气凌人的骄傲!
司马懿不确定陈暮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给他的感觉是如此。
所以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他忍不住抬起头,再次看向那双深邃的眼睛。
然而当他再次抬起头去看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副让他无比惊恐,毛骨悚然的样子。
陈暮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如和熙春风般淡然的微笑。
如果单从面部表情看,或许没什么。
可再看那双冰冷的瞳孔当中,散发出来的,却是一种没有任何感情的极致冷漠。
那个眼神.......仿佛就像是在看一具尸体,一名死人。
司马懿心中惊恐万分。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陈暮,明明一路进来,即便心有不屑,也绝没有表现出来。
少府君,是怎么看出来的?
是在诈自己?
还是真的能看到自己傲然天下之心?
一时间,司马懿惊慌不已。
事实上,他心中确实有一分傲气所在。
认为天下群雄,不过如此。
即便是对于名震天下的少府君,司马懿心中或许会保持尊敬。
但他太骄傲了,哪怕是大家族出身,良好的家教让他保持着一种彬彬有礼的谦逊姿态。
可陈暮平民出身,还是会让这些有门第之见的世家子弟有一种本能的轻视。
这种轻视并不会因为一个平民身居高位而改变,正如袁氏四世三公,即便后来没落,许多诸侯也以取袁氏女为荣一样。
真正的世家大族,看重的是底蕴。
哪怕陈暮是蒲阴侯之后,但殷王之后,又何时比蒲阴侯之后差?
更何况祖先已经是四百年前的事情,如今这大汉,更看重的是门庭,是家世,而非什么先祖!
可是让司马懿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明明表面十分谦逊,哪怕内心有那么一丝对陈暮的不屑,却没有任何行动表露的情况下。
不知道为什么,在陈暮面前,司马懿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脱光了衣服的人,再如何伪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陈暮那双冰冷的眸子依旧在看着他。
这是一种从刀山火海与尸体堆中,一路杀出来的冰冷!
陈暮亲手杀的人很少。
但他见过的死人,比司马懿见过的活人还要多。
虽然目光当中的杀气远不如自己二哥三哥,甚至不如大哥。
可身居高位的气势以及眼眸中的杀意,却将司马懿这个恃才傲物的小年轻吓得不轻。
然而司马懿绝对想不到,陈暮之所以这样看他,并不是看穿了他内心深处那点恃才傲物的小骄傲,也不是看穿了他藐视天下群雄的野心。
而是当他坐在高位之上,低着头,俯瞰着下面跪坐在席上,像是一只鹌鹑般瑟瑟发抖的晋高祖司马懿的时候。
陈暮就忽然笑了起来。
同时眼眸当中,漠然地透出了一股肃杀般的寒意。m.χIùmЬ.CǒM
因为他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司马懿?
晋高祖?
什么玩意儿?
就连曹操这等枭雄都被自己整得只能在兖州蝇营狗苟,无所作为。
一辈子被曹操曹丕以及曹叡三代压得连头都抬不起来的司马懿,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你若乖乖听话,当一条狗。
或许我还能饶你一命,让你的才华得以施展。
你若是胆敢有半点不臣之心。
呵呵。
抄家灭族,弹指之间尔。
陈暮想通了这个问题的关键之后,顿时念头通达起来。
对于司马懿他其实一直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曾经有想过,自己该怎么处置这个未来的汉民族罪人。
是杀死,还是流放?
但随着年岁的增长,过往的幼稚想法,也早就已经随风而去。
一穿越过来,就想着喊打喊杀,把司马家屠光,把乱华的五胡杀个干净,把一切民族罪人都让他消失在历史尘埃里。
这无疑是极为愚蠢的做法,不谈当时的大汉未定,单说司马家此时无罪,无故将他们全族屠灭,朝廷震荡,天下世家无不胆寒,失去的人心和世家支持就绝对挽不回来。
历史早就注明,满脑子肌肉只想用暴力解决一切问题的人,往往都会被所有人排挤,最后只落到一个孤立无援,被敌人四面围攻,身死人亡的下场。
这个世界本就既不白,也不黑,而是一道精致的灰。如何游弋在灰色地带,利用一切手段,站在权力最顶层,才是人杰之志。
至少眼下,司马家还有用处。
司马防在朝廷有影响力,司马家的田产在源源不断地贡献粮草和钱财。
现在把司马家杀个干净,只会让朝廷那些老臣寒心,让天下士人惊惧,让万民百姓觉得刘备残暴,让讨伐袁氏的大业失败而已。
若有朝一日,一统天下之后。
自己站在了朝廷之上,群臣之首,有大哥的信任,有控制天下的权力,小小的司马懿,又算得了什么呢?
陈暮收回了自己冰冷的眸子,依旧保持着如和熙春风般的笑容。
这道凌厉的目光,仅仅只是个下马威而已。
小子,希望你识相。
别让我......
起杀心!
“朗,多谢少府君教训我这不成器的弟弟。”
司马朗额头落下一滴汗,认认真真地站起身,向着陈暮弯腰拱手道谢,似乎真的在感谢陈暮的夸奖。
陈暮瞥了眼表面沉稳如泰山的司马朗,淡淡地说道:“伯达,你今日带你弟来此,恐怕也不是为了让我见你弟一面吧,有什么事就明说,我这人不喜欢猜谜。”
“瞒不过少府君。”
司马朗连忙瞪了眼司马懿说道:“仲达,把你要说的话向少府君禀报。”
能让向来沉稳的司马朗都有些惊慌,可见陈暮之前的眼神,不仅吓到了司马懿,就连司马朗也心中戚戚难安,仅仅只是维持着表面的稳定而已。
事实上,他是在担忧,是不是因为自己带着弟弟司马懿过来,贸然造访,而惹了陈暮不高兴。
这并非是无端猜测,而是一个事实。
汉朝虽以孝治天下,但“礼”在生活当中,可谓是一座大山。
想要在陈暮这样的大人物面前露脸的世家子弟多了去了,但真正能见到他的,又有几人?
就连河内那些家中有在朝廷担任官员的世家大族族长,也只敢以家族的名义拜访。
在宴会期间,装作不在意地互相吹捧一下家中的子嗣,以图在陈暮耳中留个印象分而已,根本不敢把人带过来。
真正能有资格在他面前介绍家族子弟的人,除了洛阳那些同级别的达官贵人以外,整个河内郡只有朱儁和关羽有这个资格。
就连赵云、司马朗他们都不行,远没有那个地位。
毕竟大人物之所以是大人物,首先就是日无暇晷,日理万机。
即便没有事,无故登门拜访,若惹了陈暮不高兴,仕途一下子就会变得艰难。
因此在敏锐地发现陈暮那种明明笑容灿烂,眼眸却非常冰冷的目光之后,司马朗也不得不惊惧起来。
他怕的是由于自己的冒失,惹怒了少府君,他司马朗和司马懿仕途艰难倒也没什么,万一祸连家族,导致家族在朝廷失势,那就是家族罪人。
所以司马朗现在表面上还是勉强维持着镇定,但心中惶恐不已,连忙让自己的弟弟把这次准备向陈暮邀功的事情说了出来。
“少府君!”
司马懿定了定神,将之前的惊惧勉强压下,缓缓站起身,向着陈暮又一次弯腰拱手。
陈暮微微点头,淡淡一笑道:“仲达请说。”
“懿想问。”
司马懿缓缓开口说道:“少府君是打算要与袁绍决战了吗?”
语不惊人死不休。
在来少府府邸之前,司马懿就做好了让陈暮惊讶的准备。
因为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
然而司马懿却通过这段时间一些粮草调集和军队部署,就猜测到了陈暮似乎要与袁绍展开决战了。
这就是司马懿要让司马朗带他去见陈暮的目的,同时也是某种晋升的资本!
但陈暮的表情,显然是让司马懿失望了。
因为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佛司马懿一语道破天机,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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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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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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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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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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